一
阴天，小雨，就像晦涩的人的晦涩人生。 在我的半梦半醒之间，常常出现这样的一个画面：我躺在床上，抬头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见碧波荡漾的吃水塘，长长的塘堤上有绵柔的垂杨，微风吹过，鸟鸣轻漾 在今天这个下雨的日子里，我这个晦涩的人，无所事事，于是想起了我的老家，我的老屋，还有曾经那些听过没见过，或者见过却早已消逝的老故事。 我是一定会完成我的小说合集《罗溪暮雪》的，不论用多少年，也不管有没有商家愿意帮我出版。 《罗溪暮雪》里的罗溪村镇，就是以我的老家罗家官塘为原型的。罗溪，说是村子吧，又太大；说是镇吧，又没有官府；说是古堡吧，又是兴建在明朝末年的中国。也无所谓了，反正，罗溪就是中国古代家族的缩影，自古至今的中国人的皈依。 罗溪由明朝守卫边疆的镇远大将军罗清远创立。镇远大将军，一生行伍，镇守疆土。可是明朝末年官场腐败黑暗，国家民族没有出路。看破红尘的罗清远，带领着自己的族人和少数亲信部将，不远千里，来到中原腹地，找到了一个背靠青山，面临河水，西面飞瀑挂壁，东面松涛滚滚的好去处。于是带领族人，开垦田地，建设屋舍，开设作坊，建立了一个与世无争，自力更生，自足自乐的罗溪村镇。 我的老家罗家官塘，虽然背不靠山，却一眼就能看见亘古千年的大别山。而且一条黄孝河从村口穿过，哗哗流淌的河水，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罗家族人。然而罗家官塘的得名我却不甚明了，只是村口有一口将近百亩的池塘，自古以来，远近的人们都称之为官塘。 罗家官塘至今还保留着过去的宗族祠堂，虽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和蔼，却时时提醒着罗家族人不忘祖，不忘根。 听伯父说，罗家最近几代的辈派是崇敬敦守，明秉纪纲，我是属于明字派的，所以我出生之初的名字是罗明阳，明阳在老家地方话上，正好与绵羊同音，所以我也就有了被人叫了二十多年的绰号羊子，至今我的四大金刚的兄弟还这么称呼我。后来一个瞎子来村里算命，说我五行缺土，于是给我改名罗明墙。上小学时，好不容易得了个奖状，老师却把我的名字写成了罗明祥，这个名字一用就用到了办身份证的年代。接下啦我到清水读初中，又不知怎的就把名字改成了罗玉祥。 然而我并不是出生在罗家官塘，要究其缘由，恐怕得慢慢道来。 我家祖上原本是地主的，家里有大约二三十亩良田，算是家境殷实吧。祖上一直是读书的，也算是书香门第吧。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不眷顾，偏偏人丁不旺。听伯父说，祖上是多代单传。我的曾祖父在我的祖父出生没几年就因病故去了，所以到了我祖父那一代，更是只有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不过太奶奶算是个女强人，虽然为了给曾祖父治病，卖掉了很多的田地，家境从此中落，但太奶奶不仅持好了一个大家，而且指导爷爷读书，直到考上了秀才。可是老天又不眷顾，本打算继续考，没准儿能考个一官半职的，谁料清朝大厦崩塌，溥仪也被赶出了皇宫，科举自是就废除了。 无奈之下，走不了科举之路，只好用尽家里的老底子，到街上做生意。于是太奶奶带着爷爷和奶奶，来到了大兴店。而我，就是出生在大兴店的。 大兴店这个名字，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现而今，也只是一个村子的名字。可是在解放前，大兴店可是远近闻名的。听说，从随县到大悟一带的人，要到大汉口去，大兴店是必经之路。因为过去的人都是靠走路的，就是赶马车，速度也很慢。的确，那时候中国的街道上已经有了汽车在跑，可那只是大城市里，而数量是极少的，就是军阀的军队里，也难以有几辆。路程远了，那些挑担子赶马车到大汉口去的人，就刚好到大兴店歇脚吃住。于是就有了兴旺一时的大兴店。儿时的我，还时常听老人们说这家是开赌场的，那家是开馆子的。而我们家，却是开染坊的，虽然没有港剧《锦绣良缘》里那么气派，却也算是盛极一时。 然而天不遂人愿，爷爷毕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那种迂腐良善的味道是脱不去的。虽然已经是生意人了，却因为救济别人的生意，把现大洋借了出去，在国民政府时期，通货膨胀所达到的程度，简直令人意想不到，等人家把现大洋还回来时，虽然数目还是那些，却贬值得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了。这是一个打击。 接下来的第二个打击，是爷爷到上海去进染布的燃料时，买的十几桶洋人卖的燃料，谁知道在回来的路上船翻了，命算是保住了，可花去了几百个大洋买的燃料全都葬身长江了，于是家道再次中落。 可爷爷奶奶依旧顽强地奋斗着，可等到家里又有了些积蓄的时候，谁知道解放了，土改了，要划分成分了。无奈之下，只有弃卒保车，爷爷把家里的财产都交公了，才算勉强地划了个中农。就是这样，大兴店的老长工们翻身做主人了，连大队书记也是长工大姓祝家人担任了，所以在生产队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没有少为成分的问题被人欺负。 朝代的变更，政坛的动荡，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是很无所谓的，有所谓的只是老婆孩子能否吃饱穿暖，能否安乐康泰。这，就是我的老家，我的祖先，我的族人。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