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假笑着递出去12元钱，从鱼贩手中 买一条未长鳞甲的乳鱼，它笑了。 它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跳到案板上 我还未来得及动手，它就误以为那是水 误以为从袋子到案板是从地狱到天堂 误以为这张案板是唯一能救它出苦海的菩萨 2. 我仇恨一条不识好歹的鱼，举起刀 刀在空中晃动几下，影子落在鱼影的瞳仁里 笑成一团。乳鱼也在笑，以为，那道刀光 是它灵魂的超度之人。光影斜着落到鱼头 偏左。要是偏右就好了，偏右 它就永远看不到真相，看不到 我递钱出去与现在表情的差异 3. 其实，我买它的时候它不该笑，我杀它的时候它更不该笑 它的笑太天真了，就像葵花清晨面向阳光， 又像芝麻傍晚思念月亮。但它不知道 从水里释放出来，并不比从库房到牢房那么可爱 它甚至还不知道我笑的颜色与 它笑的颜色的最大区别，以及刀架在脖子上的重量 4. 我举起刀的时候，很想衔着泪水吻它一口 很想说，亲爱的，你是我的生命 我的阳光，我的月亮，你是我的王国里那朵唯一的木兰 你是疆场上辗转迁徙的那匹枣红色骏马上的前世今生 5. 可是我终于没有说，终于没有 用人折磨人的花言巧语，去折磨这条 马上成为我口中美味的小乳鱼 别怪我太善良，我不善良；别怪我太狡猾，我也不狡猾 更别怪我，要留出空间让鱼看清人，看清如我这般的甜言蜜语者 看清，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想让万物看清人的人性 6. 其实，它九百克的躯壳完全可以承载，我 毫无分量的甜言蜜语。抹在它身体上的淀粉 比我那些花言巧语重量多了。但我还是没有说 没有说是我无法从我的金口里吐出我对它的爱意胜过我自己 7． 我没有说，我不是不想说，我其实最想说 你不该投身到鱼这个行列，就像许多女人不该 投身到女人这个行列；你不该从你的世界进入 我的世界。至少，你应当张大眼睛，看清我这个满脸微笑的食客 才步入，凡尘，这条镶满诡异色彩的河流 8. 我很沉重，在我还没得到快感的时候，乳鱼就死了。 我很快活，在我还没得及将嘴唇抹上蜜的时候，乳鱼就死了。 此刻，我已将餐桌上那些鱼骨头 拼命地拼凑在一起成为一朵九曲连环的刺 倒挂在凡间的咽喉——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