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有一种影响不小的关于学问分类的观点，将世界上的知识分为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科学知识。这种观念的最大问题是目中无人，人文科学在知识领域里起着更重要的作用。哲学、史学、文学、（思辨）心理学、逻辑学或思维科学、道德学或伦理学、美学（它或许就在哲学里）、未来学，这些学科更确切地说属于人学或人文科学。特别地，就辩证法而言，自然是辩证存在着的，人的思维是辩证地运行着的，我们把这种事实揭示出来，就有了辩证法。
关键词：知识；人；人文科学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5）02-0125-03
收稿日期：2014-01-20
作者简介：张楚廷（1937-），男，湖北天门人，湖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名誉校长，主要从事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学的研究。
有人说，世界上的知识，一是自然科学知识，二是社会科学知识。此外，还有别的什么知识吗？没有了。自问自答，很干脆，就是这两门，一是生产斗争知识，二是阶级斗争知识，又缩小了一点，都只是斗争知识了。
这种说法或观点的实际影响还不小。在中国大学里，学报就是两种，一种是自然科学版，一种是社会科学版。有的学校后来加了一个版：教育科学版。
中国的科学院也是两个，一个是中国科学院，即自然科学院，另一个就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问被认为只有两种，相应的研究机构也就只有两种，相应的研究刊物，如学报也就主要是这两种。至于教育学属于哪一种，还有不同看法呢。
自然科学又包含些什么呢？物理学、化学、天文学、水文学、地质学、海洋学、冰川学等等都是。
数学是自然科学吗？如果说数学运用于自然科学就认为它是自然科学的话，那么，它也运用于语言科学，它就是语言科学了吗？它还运用于经济科学，它也就是经济科学了吗？数学还广泛运用于社会科学，它是社会科学吗？
数学究竟是什么呢？数学就是数学，它与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有很大的差别。它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科学呢？它与哪一类科学更靠近一点呢？稍后再说吧。
哲学属哪一类科学、哪一类知识？它面临与数学同样的问题。哲学运用于自然科学，它就是自然科学了吗？哲学运用于语言科学，它竟成了语言科学吗？哲学研究文化学，它难道也是在文化学之列吗？哲学当然也运用于社会，它就是社会科学了吗？哲学无处不在，哲学就成了万金油吗？
哲学是什么呢？我们也只好说：哲学就是哲学，它不是别的什么。它究竟是哪一类知识呢？它具有怎样的特性呢？如果认为，除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外再没有别的知识了，那么，哲学，连同数学，就没有安家之所了。
自然科学知识与生产斗争知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社会科学知识与阶级斗争知识也是两个十分不同的概念。无数的社会科学知识与阶级斗争没有关系，又怎么可以都归结为阶级斗争知识呢？眼下有各种各样的竞争（包括竞赛），这与斗争不是一回事，更与阶级斗争毫无关系。
自然科学知识十分广泛，有些与生产有关，有许多并无直接关系。生产就是生产，有什么生产斗争呢？斗谁呢？“与天奋斗、与地奋斗”吗？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早就指出，人与自然、与天地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如果人类对自然有所不敬，自然会报复你的。我们引用恩格斯的一长段论述，希望那些自认是马克思、恩格斯的崇敬者的人能看看、听听。
“我们一天天地学会更正确地理解自然规律，学会认识我们对自然界的习常过程所作的干预所引起的较近或较远的后果。特别自本世纪（即19世纪-引者注）自然科学大踏步前进以来，我们越来越有可能学会知识并因而控制那些至少是由我们的最常见的生产行为所引起的较远的自然后果。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得越多，人们就越是不仅再次地感受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而那种关于精神和物质、人类和自然、灵魂和肉体之间对立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越不可能成立了。”[1]（P384）
比较一下，我们就不难明白，那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斗争哲学，与恩格斯在100多年前就已说清楚了的观点，相距有多么远！把自然知识归结为生产知识已十分不恰当，归结为生产斗争知识就更加谬误和离谱了。
我们在学科分类上的观念是多么需要变革啊，那种只有两类知识的影响十分深重，其后果也将十分严重，严重地妨碍我们学术的全面发展和繁荣。
自然科学包含些什么，我们已有所陈述。对于社会科学大体上包括哪些方面，我们也作一个简要的概括。法律学、社会学、管理学、民俗学、政治学、经济学都在其列。对经济学是否属于社会科学，尚有不同看法，我们暂且列入其内吧。
对于伦理学是否属于社会科学，也存有不同观点。在我们接着要列出的一个清单中，有它。
现在看看，哲学、史学、文学、（思辨）心理学、逻辑学或思维科学、道德学或伦理学、美学（它或许就在哲学里）、未来学，这都不是自然科学吧，难道会属于社会科学吗？这些学科不是可以更确切地叫做人学或人文科学吗？
因为人在社会中，所以人文科学也在社会科学中吗？按同样的逻辑，社会在自然之中，社会科学也在自然科学之中了吗？在社会科学的清单中，和在人文科学的学科清单中，我们看到的，难道不是不同的景观吗？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关于知识只有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科学知识两大类的说法是多么与事实不符啊！难道被希腊人称为灵魂学的心理学在社会科学内吗？难道关于思维科学的逻辑学是在社会科学之中的吗？文学、史学虽然也涉及社会问题，但文学教授、史学教授们都认为，他们所从事的学问在人文之列。
知识只有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观念的最大问题是没有人，目中无人，人文科学实际上是知识领域里更大的一块，并且起着更重要的作用。所以事实特别彰显了知识两分法的严重缺陷与后果。人文科学不发达的后果的严重性已有一些人看到了，日后，即使在我们这里，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有人说，人毕竟是社会的人，可是，更重要、更具根本性的一面是：社会毕竟是人的社会。
我们还特别说一下辩证法。亦曾有过将辩证法与阶级意识联系起来的观点，这种观点似乎不必多讨论了，辩证法只与人和自然有关，与阶级无关。
在我看来，自然是辩证存在着的，人的思维是辩证地运行着的，我们把这种事实揭示出来，就有了辩证法。辩证法对于我们认识自然和人自己也就成为重要的、必需的方法。前面讨论过了方法论的意义，这对我们理解辩证法的意义当然就很贴切了。又是恩格斯说得好，“轻视理论显然是自然主义地进行思维、因而是错误地进行思维的最可靠的道路”，而“蔑视辩证法是不能不受惩罚的”[2]（P300）。
“白马非马”，这句话对吗？白马难道不是马吗？
“白马是马”吗？这句话对吗？白马与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怎么白马是马呢？
“白马非马”与“白马是马”这两句话都不对，究竟怎样说才对呢？怎么说都不对了吗？事实上，这两句话又都是对的。白马与马这两个概念确实不同，所以，“白马非马”是说得过去的；白马与马毕竟都是马，所以“白马是马”也说得过去。
实际上，这是一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即一般与个别的关系问题。1991年，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教员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一般小于个别”的公式，即
一般<个别
堂上的学员们哗然：一般怎么会小于个别呢？
面对这种疑问，哲学教员也不作答。过了一段时间，他讲道：“这是列宁说的。”似乎只要是列宁说的，也就等于是正确的了。其实，一句话其含义是什么，其正确与否，与谁说的没有关系。因而，教员也就事实上回避了对问题的回答。这使我怀疑他是否真懂了。于是，课间休息时，我冒昧把我的理解告诉了他，他很谦虚地说：“回到课堂时我再讲。”令我惊讶的是，回到了课堂，但他没有讲。这让我不能不认为，比懂不懂更重要的事，还有态度。
就概念的内涵而言，一般小于个别；就概念的外延而言，一般大于个别。而学员们大都是从外延上看的，这就是问题之症结，而哲学教员未说清楚。
还是这位哲学教员，在另一次课上，在黑板上写到：“坏事就是好事”。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就已经很革命了，把坏事干脆说成好事，岂不更革命了。不过，这也就是说，尽干坏事也没关系，因为这些坏事都是好事了。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曾听说的是：坏事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变成好事的。这里，“一定条件”与“变成”是不可丢弃的关键词。事实上，即使有了“一定条件”，也还不一定就变得了；并且，变化之后的事与尚未变化之前的坏事已不是一回事了。
这个眼见的事实，也让我作了一些思考，并写出了文章，应当还是属于通俗性的，具有哲学基础知识普及性质的文章，说不上高深，说不上多么有学术价值。
形式逻辑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辩证逻辑则说，在某种条件下，一不一定是一，二不一定是二。
后来，我作了一个概括：不遵守形式逻辑，就是瞎说；不运用辩证逻辑，就是死说。
形式逻辑这么重要，这么具有基础性，那么，学生在何时学习它呢？事实上，整个中学不会开设形式逻辑课程的；在大学里，除了少数专业外，也不开设。形式逻辑知识从何而来呢？从几何那里来，从初中二年级之后就开始几何课程的学习了。几何课也学习许多实际的知识，但其重点就在于形式逻辑的思维训练。中国如此，全世界如此。
在这里，我们又要提到希腊了。希腊人提供的《几何原本》以各种语言、以上千次的不同版本来训练了全世界亿万的青少年。希腊人的这一贡献，应当也是希腊神话之一。但是，即使在几何学的教学中，也别忘了辩证思维的初步训练。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