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如诗的文化哀歌

时间:2023-05-27 14:35:22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知识不能禁锢在高墙之内,为了寻找光明,知识必须经合适之人广以传播。”

“那书能将黑暗变为光明。”

一、何为《凯尔经》(或译作《凯兰书卷》)?

简单来说,它是中世纪福音书的手抄本,因保存该书卷的凯兰修道院为名,现藏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三一学院图书馆。长久以来,出于一定的民族自大心理,我们总觉得汉族是唯一拥有“书法”这种艺术形式的民族,只有汉字这种表意文字才能被艺术化地书写表现——事情,显然不是这样。《凯尔经》就是西方书法的代表作,也是早期平面设计的范例之一,是爱尔兰最珍贵的国宝。它“属于泥金装饰手抄本,内文由精美的装饰来填充,具有华丽的封面装饰,有些还会镶嵌宝石,以及经过装饰性处理的首字母和边框。以拉丁语写就的这部书卷由新约圣经中的四部福音书组成,共计680页。《凯兰书卷》的具体年代不可考,后世判断约创作于公元 800 年左右,具有中世纪凯尔特地区手抄本的典型风貌 , 在出版史和美术史中都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公元5世纪左右基督教开始从欧洲大陆传入,爱尔兰历史上著名的传教士帕特里克为了传播基督教教义,走遍了爱尔兰各地,在他和弟子的努力下,使得整个爱尔兰都变成了基督教国家,随之而来的就是基督教文化在爱尔兰的大繁荣。西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大陆正处于一片混乱状态,文化凋敝,战乱丛生,此时偏居一隅的爱尔兰岛却文化繁荣发达,艺术发展灿烂夺目,书籍抄写、学术研究也相当兴盛。在爱尔兰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传统文化的影响之下,该地区发展出一套独特的修道院文化,凯尔特兰艺术也随着修道院的发展而蓬勃兴盛。爱尔兰各地的修道院因受到各方不同的影响,而创作出不同特色的福音书作品,比如,《埃希特纳赫福音书》、《林迪斯芳福音书》、《利奇菲尔福音书》、《杜劳书卷》、《达勒姆书卷》以及《凯兰书卷》等。”统称为“海岛福音书”。与其它的手抄本相比,凯尔经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囊括了先前几乎所有的装饰图式,规模之庞大,样式之丰富可谓前所未有,堪为这种历史悠久的历史传统之总结。[1]

作为一本有着华丽装饰文字的圣经福音手抄本,凯尔经每段经文的开头都有一幅插图,总共有两千幅。装饰体的拉丁字母和凯尔特文化代表鸟兽虫鱼、自然万物的凯尔特抽象符号巧妙地结合在一起,通过巧妙的构图排版来昭示神的智慧。(另外,某种程度上适应了当时爱尔兰地区和整个中世纪教民和低级僧侣较低的文化素养,更形象直接表达经意内涵。)经文传达的是基督教精神,但纷繁的图案显然带有凯尔特民族原始图腾崇拜的印迹,和希伯来厚重肃穆的氛围不同,这种印迹天生烙印在森林和海浪中,浪漫、奔放、天真。(其他类似形式还有中世纪的罗曼斯歌谣,除了天堂,还有现世的“彼岸”“仙境”“精灵”“女巫”“恶龙”等概念,本片中的女主人公阿诗灵就是这样一种生活在沼泽山川中的自然精灵。)

可见《凯尔经》本身就是基督教文化和爱尔兰海岛文化结合的产物,这也是《凯尔经的秘密》这部电影的内在主题——异质文化的融合,它通过男女主角阿诗灵、布兰登的关系得以呈现,同时穿插着“北方人”(维京海盗,日耳曼蛮族势力,即后来的“罗曼人”)这种破坏性的文化侵略势力来作为戏剧冲突。而影片中,更易把握提炼的主题是文化的传承,在片头便通过女主人公纯真如银铃般的声音娓娓道来:

“我看到了黑暗中的煎熬与苦难,也见证过脆弱的大地那生机蓬勃的美。我看到了那本书,那本驱散黑暗,开启光明的书。”

二、有关文化融合、传承、碰撞和留存的诗意隐喻

这书(the book)指的是《圣经》(the暗示了它崇高的位格),它代表着信仰本身,驯化野蛮,驱散黑暗,给人带去希望。同时它指的也是这部《凯尔经》,上面烙印了爱尔兰的民族精神,是基督信仰和本土文化融合的产物。是爱尔兰民族演变历史的见证。蕴含了爱尔兰民族的文化特色和精神文明的《凯尔经》,其本身的诞生和传播过程,就是一部感人的传奇。影片以诗意的手法再现了这段历史,充满着美轮美奂的想象和意蕴深刻的隐喻,其情节大致如下:

公元9世纪,在爱尔兰凯尔斯坚固如堡垒的修道院里,住着12岁的男孩布兰登,他是修道院里的一位实习画师,他的叔叔艾伯特·塞拉奇是这座修道院的院长。塞拉奇每天都要带领布莱登和其他的修道士维修和加固修道院外围的围墙,以抵抗北欧海盗的袭击。 布兰登和叔叔住在城墙高筑的凯尔斯城里,叔叔总是严厉警告他不准离开,布兰登每天都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直到一位传奇画师艾丹的到来。艾丹是当时世界上最杰出的宗教画师,他所在的修道院被海盗夷为平地,这才来到了塞拉奇的修道院避难。来到修道院的时候,艾丹带着自己的尚未完成的绘本——《凯尔经》。在这里,艾丹发现了布莱登在绘画方面的才华,他告诉布兰登知识可以化黑暗为光明,他开始要求布兰登和他一起完成这部巨作。为了完成《凯尔经》,布兰登不得不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违反叔叔的命令走出修道院的围墙,来到树林中寻找做墨水的浆果并独自面对恐怖的黑暗怪兽。在这里,布兰登遇见了能变身为白狼的女孩阿诗玲。在她的帮助下,布兰登得以安全地在树林里行动。可是好景不长,海盗来到了这里,开始进攻,修道院被夷为了平地。艾丹带着布兰登离开了这里。很多年之后,布兰登带着自己绘成《凯尔经》回到了这里,从此《凯尔经》被当成黑暗中的光明、能教化野蛮人的文明被流传了下来。

(一)书和墙的对立。

影片中的主线是围绕经书和围墙展开的,叔叔和艾丹分别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面对北欧人的入侵,叔叔选择了铸造围墙,将敌人阻挡在墙外,将经书隐匿在墙内,而艾丹从来到修道院的那一刻就开始鼓励布兰登去探索墙外的世界,那才是经书和上帝真正的启示所在,只有充分了解了墙外的世界,才能将那个世界秋毫毕现地刻绘在书页上。而真正可以战胜北欧人的,也正是这传播信仰和知识的乐观精神和勇气。他幸运地发现了布兰登。他充满着童真和好奇心,向往着高墙外的世界。

围墙内是肃穆的高塔,叔叔坚硬刚毅的脸,而窗外是神秘的森林,早在艾丹到来之前,布兰登就注意到窗外那层层的树木,影片独具匠心地将那些树木的形状设计地如同早期的哥特教堂内部高耸的尖形拱门、肋状拱顶与飞拱,显然外面的世界才更贴近于上帝。于是艾丹一次又一次地让布兰登去森林内取得绘经的材料,让布兰登不断得到试炼,变得更加坚强,勇于面对困难,为了取得制造墨汁的果实爬上高耸如云的树木,在这个过程里,美轮美奂的森林为他提供着丰富的灵感,也让他遇到阿诗灵这最大的助力,这森林人格化的化身,自然之美的幻象。经文不断丰富,艾丹不断成长,直到进入关键时刻,寻找至关重要的水晶,库鲁克之眼。布兰登需要它放大笔下的图案,绘制秋毫毕现的纹理,艾丹说它是真知之眼,有了它才能绘制神启之页。然而象征智慧知识光明的水晶长在邪龙身上,必须从黑暗深渊、悲伤之地取得。智慧之眼需要穿过黑暗才能获取并释放光明。

克鲁姆·库鲁克是出自凯尔特神话中的邪神。农民通过祭祀初生的事物(包括人)来换回好的收成。它往往以一条邪龙的形象出现。阿诗灵牺牲了幻化人形的法力,为布兰登撑起巨石。黑暗的领地出现的那条蛇(贪食蛇的模式)最终被布兰登搅乱了步调,嘴巴咬到了自己的尾巴,布兰登趁机趁机刺瞎了他的眼。布兰登在“黑暗者”的巢穴中拔掉那个巨蛇的眼睛所看到的图像就是一条衔尾蛇。这显然也是电影制作人的匠心独运,衔尾蛇是一个自古代流传至今的符号,大致形象为一条蛇(或龙)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结果形成出一个圆环(有时亦会展示成扭纹形,即阿拉伯数字“8”的形状),其名字涵义为“自我吞食者”(Self-devourer)。这个符号一直都有很多不同的象征意义,而当中最为人接受的是“无限大”、“循环”等意义。近代,有些心理学家(如卡尔·荣格)认为,衔尾蛇其实反映了人类心理的原型。电影在这里或许戏仿了后代智斗恶龙解救少女的骑士,只不过这里的少女牺牲了自己帮助少年完成了使命。小男孩凭借纯真的信仰和勇气击败了这只蛇,意味着基督教信仰对原始信仰野蛮成分的确立,同时也隐喻只有信仰和纯真才能将人从后现代贪婪的自我膨胀中解救出来,知识必须返璞归真,否则只会助纣为虐。《凯尔经》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纯真战胜贪欲,信仰征服邪魔,也比将驯化野蛮,这是最最终结局的预兆。

取得了智慧的水晶,布兰登开始绘制空白的神启之页——代表文化禁锢的叔叔再次横加阻拦,并撕下了刚刚开始绘制图案的那张神启之页。文化理念的冲突再次爆发。在他的眼里,筑墙才是当务之急,布兰登刚刚被软禁,维京人的号角便随之响起。凭借墨水产生的烟雾庇护,艾丹和布兰登来到森林,在森林中遇到了海盗,但是海盗呼唤着黄金捧起经书的时候,却被上面宝石所闪烁的光芒威慑住,头目弃书而逃,书页散落一地,剩下的海盗则被阿诗灵的狼群吓退,阿诗灵化作白狼衔起被风吹跑的那页经文,迅速跑开,默默地守护着布兰登。后者在寒来暑往的漫游中完成了凯尔经的绘制。艾丹完成了使命,决定渡船离去,他的那句话大概再次揭示了整部影片的归旨。

“这本书不是用来束之高阁的(英语直接翻译为hidden behind the wall),也不能把它非同凡响的创作与世隔绝,布兰达你必须把这本书带回人间,让他们能够怀有希望的生活,让这本书照亮北方人所带来的黑暗时光。”

正像艾丹当初主张去森林寻找素材灵感,他永远鼓励布兰登探索一个更广大的未知世界,而不是走向封闭。所以经书一旦完成就必须回到人间传播希望,而非一直只是在森林这块彼岸仙境。此时神启之页仍旧在幸存的叔叔手里,他不停地说我累了,却等待着布兰登的归来——布兰登注定要回到当初的起点,复归人间,填满那神启之页,担负起自己的使命。

兴许是神的护佑,叔叔得以幸存下来,它手中的那页尚待填满的神启之页最终回到了归来的布兰登手中,《凯尔经》得以完全。

真实的历史或许最终证明了艾丹的正确。电影里没有描述后来的事情,但我们知道当诺曼人征服者“威廉”占领整个不列颠,却接受了基督教信仰。信仰,《圣经》,那唯一的真知识,便是黑暗中的光明,能教化野蛮人的文明得以流传,呼应着开头阿诗灵的话语“那书能将黑暗变为光明。”那些入侵的北欧人或许终于明白了真正的金子是什么,他们为此而来,最后应该不许此行。因为真正的金子,无穷的宝藏,在书里,就在信仰和无尽的知识之中。

这条主线明确地体现了作者文化传承观念,可以说艾丹就是他的代言人。他坚持文化至上,在生死攸关之际,也要传播知识和信仰,而非求一时安稳。知识是真正的财富和庇护。但这个过程里,作者的心态是开放的,文化不能束之高阁,而是要在人间积极发挥它的作用——他的人间包含整个世界的各个种族,是一种普世价值,知识信仰在这部电影中借《凯尔经》杂糅为一体,在传承的主线上两者不可分割,这样也巧妙地规避了历史上基督教文化专制的阴暗面。

在作者创造的这个梦幻世界里,除了北欧人是真正的文化对立的破坏性因素之外,其他一切都处在开放的融合状态。作者的独具匠心之处蕴含在影片的每个细节之中。

举例而言,与布兰登相伴的其他几位教会侍应,分别有着黄色,黑色,白色,棕色的皮肤。那个黄皮肤的人被叫做唐,发誓和衣服显然都是唐人的代表。绘制经文的墨水技术则是阿拉伯人所发明。影片中的多次出现的十字架,和平日我们所见到的十字架不同,中间的是凯尔特文化的标志性符号之一,它被称为"凯尔特交叉、环形交叉或凯尔特哈依科洛斯"。常见于中世纪,多为"石造或石刻",这源于凯尔特文化中将"石头"作为圣物崇拜的行为。后因凯尔特文化与基督教的结合形成了这种十字架。布兰登的宠物,白猫,潘哥鹏是是一只纯种的波斯猫(看他的眼睛颜色不是一样的),所谓波斯就是现在的伊朗。那是拜火教的起源地。它的名字是“比雪更加洁白”之意。(出自《圣经》旧约·诗篇51章第七节:求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求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加洁白。)。而在《圣经》中,猫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的动物。而在古埃及神话中,猫又是灵界的守护神。在欧洲的中世纪,黑猫又被当成女巫的化身被冠以一层灵异的色彩——不过这里的白猫或许有着更深的意蕴,她的真正主人或许就是森林里的白女巫(白巫师可以治愈伤痛,在传说中往往是英雄的助力,是黑女巫的对立面)——阿诗灵。

然而消散的阿诗灵去了哪里呢?——她一直都在,现在也还在,但却不能再以独立的个体存在。在影片开始,她目睹了第一只水晶之言被诺曼人铁蹄踏碎,目睹了艾丹所在修道院被夷为平地,四处逃离却要绘制传播经卷——她注定只能是一个旁观者,直到选择帮助一再地布兰登,the book至尊的位格再次提醒我们,作为原始宗教信仰的象征和爱尔兰民族精神的代表,阿诗灵是助力与守护,却不能独立完成拯救的使命。言下之意,文化的传承必须借助信仰的力量,注定了阿诗灵只能是牺牲的命运,在她耗尽修行将巨石搬开之时,苍白的脸上开始闪现狰狞的裂纹,她挣扎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随后阿诗灵因耗损过度,失去了幻化成形的能力。这意味着凯尔特土著文化重新复归山林,或者以唯美的图案镌刻在书册中,附丽并装饰着基督教经文,不再作为独立的文化个体存在,在漫长的时光,除了经文,那些融汇着凯尔特动人传说的宫廷罗曼斯逐渐让他们变为更加温柔的绅士,想必就是阿诗灵的魔法。

如今,凯尔特元素以更为广泛的形式散佚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森林里有她,诗歌里有她,音乐,绘画,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往往润物无声,却悄然绽放,化作艺术家闪烁的灵感,恩雅、U2还有托尔金的指环王,已然消失的凯尔特土著文化在当今世界却遍地生花,阿诗灵一如往昔,生意盎然。我们将在文章的下一部分详细地解析“阿诗灵”(Aisling)的设定和构思,以及和布兰登曲折的关系。

(二)梦与光的交融。

影片制作人摩尔对爱尔兰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怀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虽然现在的音乐电影小说中,取自凯尔特文化的素材日益繁多,但显然也只是我们现代人的一种追思,传统之魂已化蝶而去,此情可待成追忆。影片的主题是布兰登绘制经书,完成文化传播的使命,他克服万难的勇气让这个旅途显得十分悲壮,那么阿诗灵的命运就如同一首哀婉的小诗。她是这部电影的内在魂魄——凯尔特或者说爱尔兰的民族精神,作者借此来追怀逝去的美,而艺术手段(是缪斯与阿诗灵同宗同源,都是美的精灵)就是最合适也是唯一的祭奠和追忆方式。布兰登与阿诗灵的交融,基督教理性象征与原始文化中的蛮性象征(生命力)的互动就是这本《凯尔经》。

阿诗灵——梦的精灵,月的化身

阿诗灵是影片中第一个出场的人物。伴随着影片开始的那句旁白,灌木丛中只闪现出阿诗灵的一双碧眼,她说自己已经活了几多岁月(ages),通过鲑鱼、鹿和狼的眼睛,她目睹了北方人为了获取黄金侵略爱尔兰,为了寻找黄金而摧毁一切——画面闪现了艾丹的修道院被夷为平地,而他则开始了海外漂泊。阿诗灵是谁?洁白的肌肤,音色的头发,银铃的声音,天真的瞳孔,宛若月的精魂。

Aisling在爱尔兰语中意为“梦”,是一种爱尔兰诗歌形式。(让人联想到罗马神话中的缪斯。)在Aisling中爱尔兰岛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在诗人眼前(老少皆有),述说着现在人民的疾苦并预言未来的复苏(王位的替代)。此文体源于更早的非政治性爱尔兰诗歌体裁,其中诗人会遇见一个美丽而有神奇力量的女性,代表着春天,大自然以及爱。引领人们走出黑暗,向往光明的希望和力量。爱诗玲的美,属于森林的开放,属于大自然的自在。森林是她的领地,那是和高墙内截然不同的世界,也是叔叔不想让布兰登知晓的世界。因为这片领地,这荒蛮的野外是属于和基督教不同的信仰体系,和那冰冷的高墙相比,这里充满了生命力,影片中的阿诗灵在森林中穿梭步履矫健,而布兰登跟随她领略了他不从领略到的自然之美——自然是比《圣经》更大的启示之书。借此,布兰登才得以成熟,《凯尔经》日臻完美。

而前文中提到的那只白猫,也暗示了我们阿诗灵的身份——白女巫。在整部影片中,它的白色和阿诗灵极为统一,他们同作为那种原始宗教文化的阴性力量,是母系社会崇拜的神祇,她银色的皮肤头发和白衣都暗示她是月亮的女儿。白猫显然也听从阿诗灵的话。白猫跟随艾丹而来,它指引着布兰登到达森林,而在布兰登第一次被软禁起来的时候,影片最为经典的一幕出现了,白猫去求助了阿诗灵。阿诗灵缓缓唱起一支夹杂着古盖尔语的“巫曲”

你须去那 我不能去的地方

潘歌鹏 潘歌鹏

那是一个雾锁烟迷的古老世界

我们只在里面呆一会儿

只不过一眨眼

你须去那 我不能去的地方

潘歌鹏 潘歌鹏

那是一个雾锁烟迷的古老世界

我们只在里面呆一会儿

只不过一眨眼。

歌词参杂着爱尔兰古盖尔语,声音稚嫩清脆易碎,仿佛中世纪早期薄弱模糊的基督教与原始文化界限。歌声袅袅,潘哥鹏随之化作一缕白烟,穿过高塔的围墙,来到熟睡的院长叔叔那里取得了布兰登房间的钥匙。在阿诗玲唱的“巫曲”中,她唱到,潘哥鹏啊,你须去那我去不了的地方。(You must go where I can not)——也许可以理解为一神宗教对原始宗教的强势地位。正如我们先前所分析的那样,阿诗灵作为母系社会早期崇拜的神灵,是被基督教所排斥的(叔叔的态度),在基督教传播早期,带着泛神论色彩的精灵(蛮性象征)帮助一神论的基督教成就经文(理性象征)。却也因此失去了独立的形体。

在影片中,她还曾提到,自己的亲人父母被克鲁姆邪神所吞噬,而在影片后推出的纸质绘本中,介绍阿诗灵的父亲(据后来出版的纸质版) 路但 (Airgetlam) 凯尔特神话中达努神族的一个国王。达努神族(Tuatha Dé Danann),也就是女神达努(Danu)的子孙,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深海巨人,而邪神巴罗尔的儿子之一就是前文提到的悲伤之地的克鲁姆·库鲁克。作为女神达努的子孙,对于阿诗灵的崇拜是属于母系社会的,[2]而随着时代的推移,男性取得了统治权,那么神祇也随之改朝换代。在后来的凯尔特神话中,库鲁克有了新的形象,变成了拥有太阳的神性,名字含有[三日月][轮]之意,传说为了制止发怒的巨蛇而牺牲的英雄。在影片中,一旦靠近它的领地,阿诗灵的力量就开始受到抑制,并且迅速耗竭。暗合了原始宗教崇拜的信仰更迭。

这种蛮荒的原始信仰注定被基督教所取代,也就是说,阿诗灵帮助布兰登实际完成了对民间信仰的完全征服,而她自身所代表的的原有文化中美好的那部分却逐步融汇到基督教这种更强势的宗教中去。至此,直到影片结尾,阿诗灵再未以人身正式出现,因为真正的光之代表取代了原始宗教中阳性象征的邪神。而此时的阿诗灵却再不能回到对等的位置,所以片尾,她以白狼的形态出手相助,拥有人的眸子却并没有变回当初的小女孩。她听到他呼唤她的名字,欣慰地转头示意,却迅速隐匿了。她的人形和笑声一闪而过,周围则是黑夜和雨丝。阿诗灵是梦,属于夜晚,而布兰登是光。月亮必然被日光遮蔽。

布兰登——光的使者,神性的体现

布兰登恰巧是制作人儿子的名字,但显然本片的主人公是根据历史上一位真实的人物刻画而成,布兰登是爱尔兰历史上十二大传教士之一,以其航海经历而闻名,或许影片中没有讲完的故事就是布兰登效仿艾丹将信仰和知识传播海外。这想必又是一番更加波澜壮阔的悲壮传奇。

在影片中,作为绘经人,艾丹和布兰登的耳朵在耳廓处都打上了耳钉——在《圣经旧约出埃及记》里的21章中写道:

“他的主人就要带他到审判官那里(或作上帝),又要带他到门前,靠近门框,用锤子穿他的耳朵,他就永远服侍主人。[3]”

可见,布兰登作为绘经师的职责就是神忠实的仆人,他们永远忠实地服侍上帝。在影片中,他就是光的使者,神性的体现。

影片不断贯穿着基督教的唯光倾向,在影片的开始,布兰登被叔叔训斥,身后的背景是一些圣人的画像,而布兰登位于画面的中间,与头部发光的圣人相应。这里预兆着布兰登终将成为圣徒。此时的布兰登还是个“伴读小书童”,所以,他的“圣光”还没有开始发亮。而从他初入森林,圣光透过他头上的枝叶开始出现,并在后来的影片中不断再现并用分镜强调,光环不断变大,直到片尾,成为主教的布兰登头部后面的光环就变得和那些画里的人物一样了,他成为了真正的圣徒。故事里布兰登无疑寄托了汤姆·摩尔更多美好的祝愿,他天真烂漫、纯真无邪,好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面对经书存续,卡拉院长和伊丹大师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态度和方式,这里没有对与错之分。但影片通过布兰登的选择,似乎已经给了我们答案。企望神灵的庇佑,既体现了人类面对自然时的一种无助,也寄托了对美好的向往,是每个民族在成长中所共有的一种精神归宿。

对人身怀戒备的阿诗灵第一次出手相助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了解到布兰登和她一样同为孤儿。“孤儿”——这便是我们现今的处境,无论是对于人类自身还是文化,“在后现代的语境中,传统的文化观念和价值逐一崩塌,工具理性所张扬和主导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越来越强悍地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之中,从而引起了人们的惶恐和不安:

“在后现代的世界里,在模拟的时代,没有真理,没有现实,也没有意义。它留下的只是一些‘碎片’,所有能做的事不过是去游戏这些碎片。因此,‘游戏碎片——这就是后现代’。”

诸如此类的焦虑的表达不仅出现在波德里亚、詹姆逊、韦伯等人的哲学、社会学、文化研究之中,同时也出现在作为艺术作品的动画影片中,成为近年来动画影片故事所表述的新主题。面对这种境况,摩尔呼唤神性(或信仰)和传统的回归,而对传统中美好精神,对美的探寻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仰。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阿诗玲和布兰登因为寻得了彼此,便不觉孤单,只有凭借布兰登,阿诗灵才能摆脱自身一直是旁观者的身份,真正地护佑这片她生活了许久的爱尔兰岛,庇佑这片岛上的子民。原始宗教无法对抗异族的破坏势力时,基督教的介入就显得极为及时和必要了。

三、融合和留存——总有遗憾的文化悲歌

在现今的世界,对艺术、美真正的追索本就是一曲哀歌。而在文化传承这项事业悲壮地进行下去之时,我们总要继续舍弃或者遗失一些东西,总有缺憾。

显然,影片制作人规避了后来基督教横行欧洲,女巫作为异教势力备受迫害的事实。原始文化和基督教的碰撞,而将之诗意呈现,美妙融合是作者美好的期许,却不完全是那一阶段历史的真相。作为社会戒律的基督教与阿诗灵代表的原始生命冲动斗争化作影片中委婉的隐喻。阿诗铃失去变身的法力,成为野兽最终消失在古老的森林。因此,我们只有在电影里缅怀那些神秘、野性、生命力;而这三者现在仅是词语而已。换言之,即阿诗玲是美本身,而我们只是生活在追求美的痛苦中,却无力真正的还原。影片制作人汤姆·摩尔的下一个动画构思或许可以成为这种理解的佐证,提起这部名字暂定为《大海之歌》(The Song of the Sea)的作品,摩尔形容道:

“这一次,我们将故事背景设置在了现代社会,是有关于一个塞尔奇小精灵的民间传说,她是最后一个拥有着海豹外貌却能化为人形的生物,尝试着想要重新回到大海里——那是一个童话世界即将终结的时间点,所有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的生物全部在现代社会的影响下,愈加地堕落、腐败,他们根本就不想回去,可小精灵的歌声却是让他们回归的惟一办法……一个有点悲伤的故事,却以一种非常美好的方式呈现出来。我觉得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动画师来说,完全是在靠着一股热忱在支撑自己的理想,考虑到还有一些生活上的责任需要负担,所以在实现理想的时候难免要走一些迂回的弯路,但只要是在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一切也都是值得的。《凯尔经的秘密》代表的是我事业上的第一个‘落点’,能够有这样一个良好的开端,我感到非常地欣慰。” [4]

显然这个赛尔其小精灵就是阿诗灵的一种延续,她的歌声让我们徒生怅惘,但我们再也回去她说在的“彼岸”(凯尔特神话中仙灵的居所,多在山林、湖泊和沼泽之中),和《凯尔经的秘密》一样,制作人不断想展现的问题就是重拾现代文明中遗失的纯真,包括失落的民族精神等等。而阿诗灵从基督教强大的那一刻起(在当时的世界,基督教所代表的理性象征就是类似于现代科技文明的那样一种强势文化,阿诗灵唯有选择躲藏,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不然她必定又要处于险境,而此时的布兰登显然也已经足够强大,无需她的佐助)便选择了逃避隐匿在森林之中,不再在人前出现,哪怕面对可爱的布兰登。有趣的是,在基督教统治的岁月,我们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来自于当时的僧侣所记录的游吟诗和歌谣。不知这算不算布兰登对阿诗灵的回报呢?

参考文献:

[1]《<凯兰书卷>装饰风格探索》【J】《中国出版》2012年12期

[2](爱尔兰)托马斯·威廉·黑曾·罗尔斯顿著 黄悦、王倩译【M】《凯尔特神话》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3年3月版

[3]《圣经》和合本

[4]陈嘉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十五讲》【M】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 年 4 月版

[5]http://movie.mtime.com/80660/behind_the_scene.html#menu《凯尔特秘密》的幕后花絮 作者 云起 发布者: 时光网(2010-04-06 11:02:42)

[6]冯象《玻璃岛:亚瑟与我三千年》【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4月版

作者简介:张哲萌(1990.11-),女,汉,山东省济宁市,武汉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系2013级研究生在读,工作单位:凤凰网资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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