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凝碧,隐匿在佛教名山的绝世好茶

时间:2023-05-22 08:55:30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素四,《茶道》杂志撰稿人,苏州顾野王茶叶有限公司创始人之一。自大学毕业后专注于茶事研究,持续走访全国各地茶产区,致力于碧螺春的传统工艺恢复,并在全国茶界引起一定的关注。公开发表了《太湖寻香碧螺春》《碧螺又一春》《碧螺几度春秋》《泡茶之道,人与茶的关系变化》《陆羽失茶》《武夷,何止于茶》等文章。

龙池凝碧由九龙山的制茶高手赵恩语老先生创制,经中国近代茶学家陈椽教授的推荐,曾经获得1997年中国国际茶博会金奖。佛教圣地、独居隐士、制茶高手,这些标签让人对赵恩语先生及龙池凝碧产生浓厚的兴趣,因此,我曾几度到他的家中拜访。

九华山上,寻“茶王”故居

这是我第六次因为龙池凝碧到九华山,对这里已经轻舟熟路了。到青阳县后转车到九华山山脚下,再坐三轮车到乔庵村,在一座大桥旁的乔庵酒家下车,经酒家旁的一条小斜坡路上去左拐,穿过一条小巷,在一片竹林后有一座旧土坯房,这就是我要拜访的赵恩语老先生的家。

世间鲜少一种茶,只因一个人存在,而龙池凝碧就是独属赵恩语一人。赵恩语之名与龙池凝碧在茶界并不为众人所知,但赵老与龙池凝碧皆是真正的“贵族身份”。赵恩语老先生祖上为太湖名门望族,如今许多亲人仍是国外知名学者,在此不作赘述。赵老在文革之始被下放九华山,与本地茶农一起种茶、制茶,之后便一直独自隐居九华山,安放余生,著书制茶。龙池凝碧仅为赵老所制,早在1997年经陈椽教授所荐,获中国国际茶博会金奖,然而多年来赵老始终坚持自己制茶,制茶些许,维持山中生活,闭门读书。

这次前来,大门上贴的前年的新春对联“吾门独素风”还在,树林下晾茶青的竹架还在,树下的石桌空空的,上面没有放置茶杯,右边第一间房子是赵老的卧室兼书房,小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两张书桌外,全部堆满了书,如今已经挂上了门锁。最左边的一间房是制茶间,依着山墙而建,最里头一整面墙是山体石壁,竹匾和焙笼都整齐地堆放着,已经空等了一年,等不到制茶人。时间过得太快,赵老已经去世一年了。张叔回来了,张叔是跟着赵老制茶十几年的炒茶师,年已半百,和赵老一样孑然一身,他料理完赵老的后事之后,住在了赵老留下的老房子里,他是大半辈子守着赵老的人。

这次来九华山是为了去看赵老的茶园。张叔带着我们从斜坡的右边山路进山,数十米处就是赵老的墓,墓在茶园中,大理石修建了石阶,旁边树立着石碑,记录着赵老的一生,赵老的墓园修建得很庄重,是世人对这位布衣学者无言的尊重。从赵老墓园继续往山中走,皆是原始狭窄的山路,山腰上竟有一座房子,坐落在大片茶园中,旁边也是一片竹林,竹林中和赵老家一样搭着晾青架,张叔说这家也是做茶,学习了赵老的一部分做茶方式,但是主要是依靠机器,赵老的茶园与他们家的茶园在一起,他去世后,留下的茶园无人打理,就暂时交给了这户人家。穿过他们家旁边的竹林,终于看到遥望了许多次的赵老的茶园。茶园在陡峭的山崖下,乱石堆中,一切都符合杯中喝到龙池凝碧时的想象。那是一片与世无争的茶园,茶园不远处是龙池瀑布,故此赵老为他的茶取名龙池凝碧。茶园下的那条大河露出了河床,不久前水坝坏了,放空了水库中的存水,张叔带着我们从河中往回走,巨石零落,青山两端。

前往甘露寺,初尝“龙池凝碧”

第二日是白露,茶树一年中生长最后一批茶芽。这一次是为了白露茶而来,赵老去世后,希望能和张叔继续把茶做下去,过去每年茶季都因为碧螺春生产无法出门,也因此耽误了认识赵老的最后两个春天,没能和赵老一起做过茶是一生的遗憾。这次白露过来采些茶先尝试做出来看看效果,为明年春天作准备。这一日有雨,三个人清早上赵老的茶园采茶,龙池凝碧的包装袋上有趙老写的采茶诗:“淡绿娇黄半寸长,采来衣袖带兰香;青春已暖晨尤冷,素手枝头怯嫩寒。”白露似春分,山中已十分清冷。枝头茶芽不多,半日下来,三人只采了一斤多的茶青,因嫩度不够,只好用来做红茶。

茶叶发酵的空档时间,我们欣然前往甘露寺拜访藏学法师。2013年秋,我第一次上九华山,参加甘露茶会,人人都往九华山顶上去烧香拜佛,一群喝茶人却在半山腰清净的甘露寺里聚。大家坐在主持藏学法师的会客室里聊天喝茶,我进去得晚,茶会组织人徐恒迦老师给我加泡了杯茶,仿佛十分普通的绿茶,我默默接过来坐在一边,啜一口,竟有些微酸,不似茶的味道,还是不甚在意地喝下去。不多久大家离开了会客室,此时我的口中却传来异常清透的回甘,唇齿清凉,此种喝茶的感受乃初次产生,心中惊奇。听说,这茶是甘露寺附近的一位老人所制。回苏州后数日,对那茶念念不忘,以为九华山的茶都是那般,请求甘露寺的常二师父赠我一些九华山茶。常二师父的茶到了,完全不似那日茶,心中十分失落。

第二年春天,我便早早去了九华山,希望能去见见那位制茶的老人。那次仍然是住在甘露寺,在方丈室门前遇见了藏学法师。第一次与藏学法师见面是在茶会上,人多,未能与师父交流半句,这一次单独相遇,聊到黄昏。藏学法师与赵老多年相交,师父打趣自己不懂茶,赵老把最好的龙池凝碧送给他也喝不明白,赵老很生气。赵老生气恐怕是假,而藏学法师喝不懂茶恐怕也非真。师父慈悲修行,心性通透,即便只是平常喝茶,与赵老定是以心相交。那次初次拜访赵老,藏学法师随往。那日终于再次喝到了龙池凝碧,虽非第一次那般清奇,却完整地体会到这茶的纯元。茶的外形朴实无华,非针形、非朵状、非扁平、非卷曲,只是杀青后简单揉过便自然炭火烘干,冲泡开来青翠芳馨,汤水活而叶底鲜,口中如若无物,却沉静隽永。无任何讨好人之处,可全然融入身心。后来我与制岩茶的友人论何是做茶的究竟,其实与佛家所说无二,便是一“空”字,口中无苦无涩无尖无锐,气息流畅婉转自如,通体舒畅,无惊无奇却是最惊奇处。那次也向赵老请教了碧螺春制茶之事,赵老言,茶在杀青之时,好坏已经定型,坏的之后只会越来越坏,不会越来越好,故而杀青之前对茶的把握极其重要。赵老问我,摊凉到什么时候才合适,我说,开始散发良好的香气。赵老说,最好的香气是在最难闻的时候,最好的麝香是臭的,然稀释开来后,便恰如其分,如若只是在闻其香时便下锅停止茶叶的转化,那么待茶叶冲泡时,香气必淡,我想起在武夷山的做青发酵间闻到的茶青味道,便如赵老所言。2013年是茶的好年,那一年,我初遇碧螺春的极致茶香,也初遇龙池凝碧的极致清凉,然之后两个春天尚未能重现两年前的茶香,而赵老也坦言,那两年的茶差强人意。我未能喝到初次喝过的龙池凝碧,也没能料到,那也是唯一一次。

“茶王”已逝,龙池凝碧只属于他一人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这次再上九华山,与藏学法师说起赵老,法师仍有懊悔,赵老去世前,藏学法师想给赵老安装空调,赵老说习惯了,一点不冷。去年是数十年一遇的寒冬,我在苏州看到整个太湖都结了冰,赵老没能度过这个寒冬,他那时连来年制茶的工具都准备齐当,说老了,再做最后三年茶就歇了。法师说,当时应该执意给他安装空调才是。那座土坯房四处漏风,整个山上的水管都被冻住,那房子里恐怕也是零下的温度,79岁的病身如何也是熬不过的。我向藏学法师确认了赵老去世的消息,第二日清晨便赶往九华山参加赵老的告别仪式,一介布衣的突然离世,全国各地有一百余人来送别赵老,告别仪式长达数小时。

红茶的发酵时间差不多了,和藏学法师告别,依然从古道上走下山。宽阔的水泥马路迂回盘旋,山间的古道却是直上直下便捷许多,只需二十分钟便能走到赵老家,而站在赵老的院子里,能望见甘露古寺。在喧嚣的九华街下,甘露寺与赵老的院子,显得格外地清幽与宁静。晚上八点钟,红茶焙干,张叔先抓了一把茶泡了一杯供奉于赵老灵位前,他说,赵老生前还没做过红茶。

九华山是地藏菩萨道场,这一次与藏学法师相见,听他说地藏王。如来灭度后,由地藏王菩萨掌管娑婆世界,直到弥勒佛出世。为何是地藏王来掌管娑婆?因他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或许,这就是赵恩语或藏学法师或龙池凝碧的意义所在。待明春,我定来九华山制茶,龙池凝碧只属于赵老一人,我将为新茶命名“九华恩露”,取赵恩语之“恩”与甘露寺之“露”,赵老半生制茶,一生治学,留给后人不尽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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