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怀特:澳大利亚的文学大树

时间:2023-05-19 10:45:37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从地图上看,澳大利亚的版图有些孤独地在地球的表面上漂浮,四周都是被无尽的海洋所包围。而这个巨大的岛国上生长着的小说,长期以来并不为更多的人所了解。1973年,澳大利亚小说家帕特里克•怀特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标志着“小说的大陆漂移”进一步地漂移到了大洋洲,漂移到了澳大利亚这样一个全新的国家,小说创新的精神也将一个有着巨大版图的国家,耀眼地带到了我们的面前。文学新地理的不断转移和发现,是20世纪小说史上最动人的景象,我这本书试图描绘的,就是这样一个宛如接力赛跑一样的小说潮流,在大陆和民族、在不同文化和语言之间转换的情况,帕特里克•怀特则扮演着一个小说新领地的领主身份,以他恢弘的创作带给了我们无比的惊喜。一个英国评论家说:“帕特里克•怀特把名不见经传的澳大利亚文学放到了世界版图上。”

帕特里克•怀特1912年出生于英国,但是他的父母亲都是澳大利亚人,他是在父母亲去欧洲旅行的途中在英国出生的。整个童年时代,他都是在悉尼的郊区度过,他的个子要高于同龄人,但是他的身体却孱弱多病,因此,他就将很多时间用在了读书上,性格内向、敏感。他主要阅读的大都是英语文学史上的典籍著作,对莎士比亚更是很早就倾心了。初中的时候,他就模仿莎士比亚的戏剧风格,撰写了一部话剧《墨西哥大盗》。

1925年,13岁的帕特里克•怀特前往英国读书,4年之后,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又回到了澳大利亚,并且尝试着写小说。1932年,20岁的帕特里克•怀特感觉到了英国文学对他真正的吸引,他不再反感和惧怕保守和僵硬的盎格鲁•萨克逊文化传统了,那个传统对他这个来自澳大利亚开阔的农场家庭的孩子,有着一种天然的威压感。新大陆、新国家,总是显得更加有活力、更加开阔、更加年轻,澳大利亚就是这样,年轻的帕特里克•怀特也是这样。他到英国的剑桥大学皇家学院攻读现代英语语言文学,这一段时间,他一方面苦读欧洲各个国家的人文、文学类著作,另外一个方面利用学校的假期到处游览,开阔眼界,对欧洲的文化传统了然于心,并且在剩余的时间里,积极参加学校的戏剧演出活动,担当演员,还埋头创作诗歌和小说。在剑桥大学毕业之后,他留在了英国,继续文学创作。1935年,他最早的一本著作在悉尼出版:是一本诗集《农夫和其他诗》,收录了他带有浓厚澳大利亚乡土和农场气息的诗篇。1939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幸福谷》出版了。这是一部关于澳大利亚一个名叫“幸福谷”的小镇子上,有着欧洲血统和文化传承的移民在文化上的困惑和愁闷。他们觉得自己无法到欧洲去寻找母文化,同时,在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他们也找不到扎根的感觉,他们的生活恰恰和“幸福谷”这个地名形成了反差——他们是一群在幸福谷中闭塞地生活着的不幸福的人。

这是澳大利亚主题第一次在他的小说里显现。此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作为英国空军情报部门的工作人员,他被派到了中东地区工作。1941年,他出版了第二部长篇小说《生者与死者》,小说的时间背景是20世纪最初30年的英国,在某个英国的小城市里,斯坦迪什一家过着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却很焦虑的生活。这是一个有着一对儿女的家庭,平静的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下面,孕育着生活之恶的巨大洪流,结果,这些生者在沉闷的社会环境中挣扎着想要寻找生活的意义,无论他们想当画家、传记作家,还是想有幸福的爱情生活,最后个个都遭到了失败。小说的题目说明了一切:在帕特里克•怀特看来,这些生者其实和死者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在压抑和僵化的英国社会环境里像死者一样了无生气。一部诗集和两部小说,带给他的是有限的荣誉,帕特里克•怀特感到满足的同时,似乎觉得自己真正的应许之地不在英国,不在欧洲。

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姨妈的故事》出版于1948年,这一年他回到了澳大利亚,这个时候,36岁的帕特里克•怀特已经明确地感觉到,他的文学之根必须牢牢地扎到澳大利亚的土壤中去。《姨妈的故事》通过侄子的视线,描绘了一个渴望摆脱生活的局限的女性进取的大半生。小说共分三个部分,在第一个部分里,叙述姨妈希奥多拉在澳大利亚过着平静又平庸的生活,她没有什么姿色,爱情方面也不顺利,当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就离开了澳洲,前往欧洲。小说的第二部分,讲述她来到欧洲,在英国一家旅馆里住下来,和与她几乎处境相同的其他旅客的交往,结果发现,大家都是失意的、寻找不到生活目标的人。一场大火烧掉了旅店,一些人被烧死了,姨妈侥幸逃生,她准备自己的继续旅行。小说的第三个部分,则写到姨妈又来到了美国,在美国中部的一家农场栖身。她似乎精神方面开始有了问题,不断地陷入幻觉,孤独地在那个农场中顽强地渴望找到新的生活,但是却无所收获。这部小说的奇特之处在于小说主人公在澳洲、欧洲和美洲的转换,这样的场景转换,也并不能够带给姨妈这个古怪而有个性的女人幸福。她的追寻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这部小说在美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反响,但是在欧洲和澳大利亚反应平平。

通过上述三部长篇小说和一些戏剧、诗歌的写作,帕特里克•怀特完成了自己文学生涯的第一个阶段,也是他的学徒和寻找自我的阶段。我感到他似乎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了,那就是以澳大利亚作为他文学出发的领地,作为他文学创作的祖国。回到了澳大利亚之后,他专心于对澳大利亚历史和当代文化的研究,对当代人生活状态的研究,作为自己进入创作高潮期的准备。1955年,他出版了自己花费7年时间创作的长篇小说《人树》,这是一部篇幅达50万字的巨著,小说气势恢弘地描绘了一个澳大利亚家族,一个澳大利亚男人斯坦•帕克的一生:他如何开拓垦荒,如何在与大自然的搏斗中获得了生存的勇气,如何去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如何经历各种自然灾害和生活变故,孩子们不断地出生和长大,他们也面临着自己的问题,并且获得了不同的命运。最后,小说一直写到了斯坦•帕克的死,写到了悉尼由一片荒地,渐渐地变成了一座大城市。在他的整个生命历程中,三代人共同创造出一个家谱中像树一样的家族命运的谱系,一棵人的树,在小说中枝枝蔓蔓,不断地延伸,一代代人在继续生长和繁衍,并且都有着各自无可抗拒、但是却在努力地去改变的命运,而人类顽强的生存、诞生和死亡,是人类生活的本质体现,这就是小说题目的象征色彩。

《人树》的出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无论是在英语世界还是非英语世界,都对这部强烈地呈现出澳大利亚人坚忍不拔地寻求新生活的小说,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和惊讶,他们立即牢牢地记住了帕特里克•怀特这个名字。而且,最重要的是,帕特里克•怀特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广泛地采用了欧洲现代主义小说大师们的技法,摆脱了澳大利亚长期以来的现实主义传统,将现实主义的人物刻画和现代主义的结构繁复、语言实验、内心描写、意识流结合起来,创造出带有史诗气魄的小说,描绘了一系列性格复杂生动的澳大利亚人的形象,以创造文学新大陆的勇气,将一个国家的新小说带到了世界的面前。

帕特里克•怀特由《人树》的出版,从此进入了他创作的全盛时期。1957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5部长篇小说《探险家沃斯》,这同样是他的一部杰作。小说翻译成中文在38万字,小说以两个历史上真实地存在的探险家在澳大利亚的探险经历为素材,塑造出一个探险家沃斯的形象,描绘沃斯组织探险队从欧洲出发,前往澳大利亚中部荒无人烟的广漠地区探险的经历。最终,探险家沃斯遇到了重重的困难,死在了土著人的手里。尽管沃斯死了,但是他带领白人探险队对澳大利亚的发现,和呈现出的顽强探索的精神是不死的,激励了更多对澳大利亚的探索和发现。这是和西方文化中的开拓与冒险、创新与不断进取的文化精神相吻合的。因此,这部小说以它宏大的气魄、对澳大利亚风光的奇特描绘,和人物命运的悲剧性,震撼了读者。沃斯虽然是一个探险家,但是在他的身上凝聚了现代人不屈的的创新精神,他带领一队人马进入荒野,去探询新的人类乐土,去认识和发现一块新的美好的土地,带有着浓厚的象征性意蕴。在茫茫的荒野和戈壁上,他们渺小的足迹不断地被各种威胁掩盖,但是最终,沃斯获得了新生命。

帕特里克•怀特的下一部小说《乘战车的人》出版于1961年,这部小说又是一个大厚本,翻译成中文字数在52万字。帕特里克•怀特一生完成的12部小说中,大部分都是这个规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示了他至少通过篇幅在追求一种效果。如同难度、密度和高度那样,长度同样是长篇小说重要的一个指标。有长度的小说,同样意味着你在叙事的时候要选择叙述语调和语言的密度、结构上的难度、要达到的意蕴的高度。

《乘战车的人》共分七个部分,内部结构十分扎实,实际上可以看作是一部关于悉尼的社会生活史小说。在悉尼郊区,有四个主人公,他们分别是老处女、犹太教授、洗衣妇和当地土著少数民族。这四个人都经历了20世纪一些战争和种族文明的冲突所带来的伤害,他们在幻觉中都看到了一辆战车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这辆战车象征着他们不可抗拒的命运:最后,其中三个人都结局悲惨,死于各种命运,剩下的一个则担负着善的责任,继续留存人间。小说的内部有着一种发散性的结构特征,将四个本来没有什么关系的人物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万花筒一样的关系,表达了基督教关于人生苦难和救赎的主题。可以说,这是一部主题先行的作品,帕特里克•怀特看到了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带给人的灾难,他寻求的是宗教上的意义和关怀。小说还带有着浓厚的象征主义气氛,在一些细节上大量采用心理描写和意识流表现手法,使小说的时间和空间有些变化,可以说是一部关于悉尼或者澳大利亚的百科全书。

帕特里克•怀特在1966年出版了他的第七部长篇小说《坚固的曼佗罗》,他在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上不一定很超前,帕特里克•怀特的小说大部分都是以现实主义作为底色,但是在具体的叙述上他采用了不少现代主义的技法,使他的现实主义小说变成了一种结合了澳大利亚特殊文化的现代新小说。《坚固的曼佗罗》采取的则是倒叙的手法,小说描绘了一对澳大利亚的双胞胎奇特的一生,来折射20世纪澳大利亚的社会变迁。小说由他们的老年写到了他们的童年,又从他们的童年写到了他们的老年,分别通过双胞胎各自的视角,描绘了他们的父母把他们从英国带到了澳大利亚,在这个蛮荒之地寻求发展的经历。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他们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两个人的生活道路也不一样,个性相反,一个偏恶,一个偏善,一个聪明,另外一个愚钝,最终善良的得到了好报。小说带有着基督教宗教伦理情怀,其间夹杂着对澳大利亚文化特性形成的探讨,也是一部厚重的作品。

1970年,帕特里克•怀特出版了自己的第八部长篇小说《活体解剖者》。这是一部关于艺术和艺术家的小说,我觉得可以看做帕特里克•怀特对艺术家的精神状态所做的揭示,隐秘地传达出帕特里克•怀特对艺术家创作艰难和复杂心路历程的感受,不过,小说的情节则是虚构的,和作者没有关系。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出身贫寒的画家,他离开澳大利亚去了巴黎,在那里学习艺术,并且和一个妓女恋爱。不过,他需要的只是从妓女那里获得肉体的满足和对女性身体的了解——他需要在绘画上表现女人,这个真情的妓女就自杀了。画家感到了懊恼和震撼,他成名之后回到了澳大利亚的悉尼,并且投身于更为热烈的性爱追逐当中,最后,当这个画家准备画上帝的时候,却因为心脏病发作死了。他留下的则是痛苦的人生经历和对矛盾人生的探索。

1973年对于帕特里克•怀特是一个好年头,他刚刚推出了自己又一部代表作、第九部小说《风暴眼》不久,这年的10月他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风暴眼》同样是一部厚实之作,在小说的技巧上,他做了更多的探索,以回溯和现实交织的手法,描绘出一个风烛残年、弥留之际的亨利老太太的一生经历。她在自己病倒之后,感到可能不久于人世,就将在国外的儿子和女儿招回来,商量遗产的事情。但是,儿女们内心里真实的想法却是如何争取到母亲亨利太太更多的遗产,他们甚至希望弥留之际的母亲快点儿死掉更好,陷入了争斗和较劲,而律师也在其中搅和,带着想要捞更多钱的目的而利用这一对兄妹的心理,左右逢源,骗取钱财。在这样的环境中,亨利太太开始追溯自己的一生,她是如何年轻漂亮,凭借美貌嫁入到富人家庭,享受财富带来的荣耀和舒适,后来她忍受不了丈夫的庸俗和无能,开始有了情人,享受偷情的快感,反过来却越来越觉得人生空虚。15年前,她和女儿在一次郊游中遇到了风暴,风暴过去之后一切被涤荡,她却仿佛处于风暴的中心——风暴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旋转和变化,一切都变成了新的,只有她安然无恙,感受到风暴眼造就的世界的美好。但是,眼前的现实击碎了她的全部,最终亨利太太死了,她的死也改变了两个孩子的人生轨迹。小说深刻地探讨了金钱和物质的欲望在人们的生活中带来的危害,和物质无法解决人生根本问题的境况。小说采取了回忆和梦幻的方式,展示了澳大利亚特殊阶层的生活,亨利太太被物质所俘获的一生,大量使用意识流和心理描写,将这些现代主义小说的技法运用得十分熟练。这部小说在帕特里克•怀特的小说序列里,属于最能够体现他的文学观念和宗教、文化关怀的一部。

可以说,1973年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与《人树》、《探险家沃斯》、《乘战车的人》、《坚固的曼佗罗》、《风暴眼》有关。这几部作品使帕特里克•怀特达到了自己创作的峰巅,也使他摘取了文学皇冠上的明珠——诺贝尔文学奖。

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对于很多作家来说几乎是死亡之吻,大部分获得了这个奖的作家,后来的作品都不如获奖之前的。帕特里克•怀特还好,因为1973年他已经61岁了,而一个小说家真正的好年华,主要在35岁到60岁之间。可以说,通过上述几部小说,帕特里克•怀特达到了他的小说的颠峰时刻。如果把他的创作分成三个阶段,那么第二个阶段就结束了,他开始了他创作生涯中的第三个阶段。

1976年,他出版了第十部小说《树叶裙》。小说取材于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描绘一个白人女性从英国到澳大利亚的奇特经历和生活历程。她叫埃伦,和丈夫前往澳大利亚探望亲戚,遭遇到了海难,落入到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手中,丈夫被杀,她则成为土著人的奴隶。她受尽了折磨和侮辱,吃树皮、裸身体,像土著人一样,最后饥饿到吃人肉的地步,从文明的世界里坠落到野蛮的种族里,被迫去适应新的环境。但是顽强的生存意识使她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次偶然,她和一个躲避到土著人地盘里的白人流放犯认识了,两个人之间萌发了爱情,过着亚当和夏娃一样的遗世生活。后来,她被白人社会发现,他们把她重新带到了现代社会,带到了大城市当中,回到了现代文明里。

我想,帕特里克•怀特写这部小说,更深入地思考和表现了澳大利亚的文化特性,尤其是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描绘了土著人的文化,以及白人文化和澳大利亚的土著文化相遇的时候所迸发的冲突。小说主人公的离奇经历正是澳大利亚自身的奇特魅力,以强烈的戏剧性的情节,呈现出澳大利亚的多彩、神奇和五光十色。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手法的交织、语言上的精益求精的锤炼,都使这部小说成为上乘之作。

1979年,67岁的帕特里克•怀特推出了自己的第11部小说《特莱庞的爱情》。这部小说的题材在怀特的小说中十分罕见,是关于两性人的。小说的主人公有着男性的躯体和女性的意识,全书分成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这个两性人和一个希腊商人结婚之后,被丈夫的好朋友的夫人所迷恋,搞起了同性恋,丈夫发现之后,带她(他)一起离开,后来希腊商人丈夫猝死在客店里。在第二个部分,小说的主人公以男性身份出现,名字也改成了特莱庞,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他回到了澳大利亚,但是却无法和自己的家庭融合,就到一家农场当了牧民,与周围的环境继续发生对抗,他再次逃跑到了欧洲。第三部分则描述她作为女性的角色在伦敦经营一家妓院,此时的她已经是一名中年女性。得知父亲在澳大利亚去世之后,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她在归途中被敌人的空袭所打死。

从题材上来讲,这部小说在帕特里克•怀特的作品中十分罕见。涉及不断变性并且依旧和社会相对抗,并且不适应现代社会的这个角色,我猜测实际上隐秘地表达了帕特里克•怀特自己的性取向。帕特里克•怀特是一个同性恋者,他的终生伴侣是一个希腊男人,二战的时候怀特在北非战场上和这个叫曼努雷的希腊战士相遇,后来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怀特的很多小说都是题献给曼努雷的。在小说中,怀特十分曲折地将自身所带有的女性气质和同性恋气质带入到小说中。关于他的性取向和感情世界,1981年出版的他的自传《镜中瑕疵》中有明确而清晰的言说。但是从他的创作状态上来说,显然他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特莱庞的爱情》并不是他很好的小说。

怀特的最后一部小说出版于1987年,书名叫做《百感交集》,小说借助一个希腊老妇人的口吻来叙述,由怀特作为作家亲自在书中出场,作为记录员,记录下老妇人说的话。在这部文体有些混杂的小说中,怀特以一个年迈并且疾病缠身的同性恋作家的身份,一方面记述老妇人的家庭生活在20世纪的变迁,一方面阐述自己对于文学、生活和外界对作家怀特本人的批评和看法,因此,自传性也很强。我觉得怀特在晚年的这两部小说,主要是不避讳地深入探讨了他作为同性恋者的感受和精神世界,这个纠缠了他一生的问题,他到晚年才放下了包袱,以文学的形式进行了深入挖掘。

除了12部长篇小说和自传《镜中瑕疵》,他还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烧伤者》等三部、七个话剧剧本和一个电影剧本,这些作品构成了他长篇小说写作的外围作品和陪衬。他最主要的成就显然是他进入自己创作的高峰时期所写下的五六部长篇小说。那些小说每一部都篇幅厚重,主题鲜明,语言精美复杂,同时还讲述了澳大利亚的文化特性和独特地带给人们的独特命运。这就是他的文学世界。

他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是:“以史诗的气魄和心理上深刻的叙事艺术,把一个新大陆介绍到世界文学当中。”这句非常中肯的评语,把他小说写作的几个特点都总结出来了,具体分析起来,就有三个特点,第一,他的小说都是带有史诗特征的长篇小说,长度、密度和厚度是这些小说的特点,而小说史诗在20世纪的现代主义潮流之下以追求形式感为圭皋,以现实主义为底色的小说并不多见,帕特里克•怀特恰恰在这一点上能够坚持,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史诗风格,几乎遥远地将托尔斯泰的某个传统接续到英语文学当中,将宗教关怀、历史事件和人生命运结合起来,书写了新大陆的传奇。其二,他将现代主义小说中对人物心理描绘、内心独白、时间和空间倒错交叉、意识流等技法运用自如,显示了他善于将文学创新的潮流引到澳大利亚去,改变了澳大利亚的小说原先所具有的“阴郁沉闷的新闻体现实主义”的面貌。其三,他的绝大部分小说的题材都是关于澳大利亚的,他努力地用小说去发现澳大利亚这个巨大的、孤独的岛国,这个新的由海岸和赫黄色沙漠戈壁组成的大陆的文化特性,讲述只属于这个国家、这片大陆的故事,把奇异的澳大利亚的自然风景与人心的风景都带给了我们,使我们看到了文学在一个新地理中崛起的图像。帕特里克•怀特最动人的地方在于,他能够摆脱时代的喧嚣和浮躁,志存高远,以一己之力,将澳大利亚文学带出了过于地域或者狭窄的范围,带到了全世界的面前。这就是帕特里克•怀特的特点和贡献,也是我们学习他的几个路径。

在他之后,杰出的澳大利亚中年作家彼得•凯里(1943—)已经完全接过了接力棒,他已经出版了十多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还以长篇小说《奥斯卡和露辛达》、《凯利帮真史》两夺英语布克奖的成绩,继续引领澳大利亚文学,扩大着澳大利亚文学在世界上的影响和版图。而多产的蒂姆•温顿和写出了影响英语文坛的《古尔德的鱼书》的里查•夫兰根纳,则是澳大利亚最年轻气盛、前程远大的小说家。

阅读书目:

《风暴眼》,朱炯强等译,漓江出版社1986年10月版

《乘战车的人》,王培根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11月版

《人树》,胡文仲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12月版

《艾伦》(《树叶裙》初版),倪卫红等译,中国文学出版社1994年11月版

《树叶裙》,倪卫红等译,中国文学出版社1997年4月版

《探险家沃斯》,胡文仲等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3月版

《镜中瑕疵》,李尧译,三联书店1998年6月版

《无边的曼荼罗——怀特传》,戴维•玛尔著,陈弘译,文汇出版社2000年1月版

(责编:吴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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