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对于一种文化而言，文化的主体始终肩负着对自己文化的认知与表述。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对于清真二字的文化表述，就是回族人对自己文化的自我认知与阐释，是文化适融与创新的表现，值得我们作进一步的探讨。本文在大量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的基础上，从十个方面分析与归纳了清真嵌字联对清真的文化阐释，是对清真文化认识的深化。
关键词：回族；清真寺；“清真”联；文化阐释
中图分类号：B968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0586（2006）03-0069-07
对于一种文化而言，文化的主体始终肩负着对自己文化的认知与表述。文化主体对自己文化的阐释是自觉的，也是最具权威的。文化的自我认知与表述可以通过语言，也可以通过物化（如建筑、服饰等）的形式表现出来。他者可以通过这些途径来认识和了解一种文化。回族自形成之日起，这种文化的认知与表述就从未间断过，被表述只是我们在认识上的一个误区。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对于清真的文化表述，就是回族人对自己文化的自我认知与阐释。这种认知与阐释是在坚守伊斯兰教教义的前提下、在汉语语境中对回族所信仰的伊斯兰教的认识和理解。本文在大量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的基础上，试图通过对清真嵌字联的分析与归纳，来了解回族穆斯林对清真的文化阐释，即回族穆斯林对自己所信仰的伊斯兰教的认知与表述，不妥之处，还期方家斧正。
一、对清真一词文化阐释的历史回顾
在探讨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对清真的文化阐释前，我们有必要对清真一词的汉语意义、清真一词在传统文化中的用意及历史上回族穆斯林通过其他形式对清真所进行的文化阐释作一番回顾。
在汉字中，清是水澄清洁净、纯洁等的意思。真是真实、真诚的意思，它与伪、假相对。清真合为一词，《辞海》解释为：纯洁质朴[1]。清真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出现较多。李白有《送韩凖裴政孔巢父还山》的诗：“韩生信英彦，裴子含清真。”南朝刘义庆在《世说新语》中有“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也”的句子。宋代陆游的《园中赏梅》一诗中，也有“阅尽千葩百卉春，此花风味独清真”。宋代周邦彦亦有清真词。可见，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清真的意思大致是“纯净洁朴，无尘无染”。另外，清真作为一个表达“纯真质朴”的词，在明以前也用在斋堂、道观等处，有“清真渊”、“清真烟月楼”等名称，指其环境的清静幽雅。明清以降，清真被回族穆斯林所用，遂与伊斯兰教联系起来。当它指伊斯兰文化时，其义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如今，清真一词几乎为中国穆斯林民族所独用。
我们知道，伊斯兰是“和平”、“顺从”之意。在中国，伊斯兰教是外来宗教，用汉语将伊斯兰教翻译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历史上，宋元以来却没有恰当的固定的意译，伊斯兰宗教家们一直在汉文中挑选和使用适当的字眼儿去表达伊斯兰的内容。直到明清之际，才正式以清真教去称呼伊斯兰教。因此，不妨说‘清真’就是伊斯兰在我国的一种意译。”[2]（P156）回族早期的几座清真寺如始建于宋的泉州清净寺、建于元初的杭州真教寺、建于明初的南京净觉寺、建于明正统十二年（1447年）的北京东四礼拜寺（已经叫做清真寺），在这些清真寺中，“不难看出，一开始就比较集中地选用汉文中的‘清’、‘真’、‘净’、‘觉’等词汇来概括伊斯兰的内容”[2]（P156）。既然“清真”一词是伊斯兰的意译，那就难免有不同的解释。王岱舆说，“纯洁无染谓之清，诚一不二谓之真”[3]；马复初认为：“吾教之名为清真也，大矣哉。夫清者不染于浊，贵乎知，有源也；真者不染于邪，贵乎知，有正也。吾人受主之恩，遵圣之教，则一言一字必遵其源；所行所止，必归于正。”[4]金天柱认为：“人见吾教彻底澄清之道，真实无妄之行，遂别其名曰‘清真教’。”[5]（P115）他还说：“回教素名清真，夫所谓清者，凡所行事远避其浊；求入于清真者，不媚诸邪以邀福，独事真宰以听命。”[5]（P152）
刘三杰撰《清真教说》，对清真二字作了较为全面的解释。他认为伊斯兰教“至清至真，独得其正，将非徒取其名而无实可据者也”。他从三个层面对清真进行了独到的解说。认为：
“以言其主，则有主之清真：无所始也，而自不落于空无；无所终也，而更不拘于方位。不受阴阳而超然自在，毫无干染而纤微自明——此主之清也。永远常存而不似万物，至尊独一而靡所与同。天地至大，巨细莫不任其掌管；人神之广，贵贱莫不听其生死，此主之真也。
以言其教，则有教之清真：教本主圣而不似诸家与自立，道合天人而非若异说之偏枯；圣与圣相传而无所用其聪明，人与人相习而不敢私其臆见——此教之清也。自上天以及地下，而尊教者不别仙凡；自开辟以至今日，而服教者无论亲疏。至其向背各异，则所以证其先天之自取；迷悟有兮，则所以辨诸身后之升沉——此教之真也。
以言其人，则有人之清真：异端邪说不能惑其志，功名富贵不能乱其衷；身寄浮生而来去不淆，躬居尘世而一心常静——此人之清也。心惟一主而二念不立，行惟圣训而怠忽不生。孝悌忠信之事本乎主命，而奉主惟谨；礼义廉耻之端出乎经传，而佩服益深——此人之真也。”[6]（P368-369）
以上是回族学者对清真的文化阐释，在回族民间文学中，有唐王与缠头的问答，是回族民间对清真的文化阐释。“唐王曰：‘尔教何以为清？’缠头回答：‘一尘不染，万渣俱净归主一本，主洁如澄水，明如满月，且万物轻清为上者为贵，重浊在下者为贱。此吾教取清真意也。’吟诗一首：清玄上冲斗牛宫，下玄明月照九重；清边降下三点水，风调雨顺百草生；清天月水谁造化，月水清玄主大能；有人参透主月水，开云见月宇宙清。唐王曰：‘尔教何以为真？’缠头答曰：‘言无虚假，行无伪诈，视人一世一切浮云靡丽皆假。主以真言教人，人以真心认主，循是以行臣事君为真忠，事父为真孝。视人世一切往来酬酢皆真。此吾教取真之义也。’吟诗一首：‘真主真命立清真，真圣真传真行遵；真恩真圣真造化，真山真水真乾坤；真君真臣安天下，真经真圣训黎民；真圣真言传真教，真心真学入真门。’”[7]
可见，回族穆斯林对于清真的理解，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那么，以清真寺“清真”嵌字联的形式，对清真的文化意蕴又是作何阐释的呢？
二、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
对联作为一种文学艺术，有许多用字技巧。用字技巧使用得当，可突出对联内容、表露作者才思，使对联意中有意，言中有言，从而增强对联的针对性和艺术性。像嵌字就是对联用字的技巧之一。为了表明对联所指的对象或所用场所，或者为了突出某一事物或思想主题，在对联中分别嵌入有关的字，叫做“嵌字”。嵌字的形式，有整嵌和分嵌两种，分嵌又分为横嵌、竖嵌等几种类型。整嵌是指把所要嵌入的名称不管是在上联还是在下联，不拆开嵌入，占据联中的一个位置。如“真主降天经，护国佑民恩波远；穆圣传古教，正己化人德泽长”（云南巍山清真寺），联中“真主”就是整嵌。分嵌中的横嵌是将所要嵌的字在半联内嵌完。而在竖嵌则是将所嵌的名称拆分开来，分嵌在上下联中。按嵌字位置不同，竖嵌又分不同种类。嵌在上下联的第一位，就叫鹤顶格（又叫凤顶格、冠头格等）。如“清妙万能，统宇宙独一无二；真原造化，定乾坤大能莫测”（广西壮族自治区西外清真古寺）。嵌字于上下联第五位则叫鹤膝格，嵌字于上下联末位则叫雁足格（又叫鹤足格、凤尾格、脱靴格）。像“史界名流人祝寿；教坛巨擘民秉彝”[8]。联中的“人民”、“寿彝”分别嵌在联中的第五位和末位，所以该联既是鹤膝格，又是雁足格，是难得的联中佳作。
在清真寺楹联中，我们所见到的最多的是“清真”嵌字联，因为清真嵌字联不仅适合在清真寺张贴与悬挂，而且还能增加清真寺楹联的针对性和专用性。多数清真嵌字联对偶工稳，语意流畅，充分表达了回族穆斯林对清真二字及其文化的独到理解，是嵌字联中的佳品。为使读者更为全面地了解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我们先选择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清真寺（含拱北）嵌有清真二字的“清真”嵌字联作为研究的资料基础。
清岂易清，欲清须一尘不染；
真诚难真，要真宜万缘皆空。[9]
清命显然映彻千秋月；真性超矣包罗万里天。
（甘肃临夏大拱北金顶）
清心寡欲岁斋一月；
真心修道日礼五时。
（甘肃临夏市南龙乡尕丁家清真寺）
清在个中一片冰心参本色；
真寻像外三更水月悟根源。
（河北迁安县建昌营清真寺）
清经传宇宙；真理拓乾坤。
(广西西外清真古寺)
清光大来，弥纶宇宙；真理没遏，贯通古今。
(四川彭县清真西寺)
清风拂玄石光照天下；真心朝安拉福满人间。
（河南洛阳市东车站清真寺）
清超天地有形外；真在阴阳变化中。
(原云南沙甸清真大寺)[10]
清身入寺事虑不存；真心举义礼通天境。
（甘肃广河县直街清真寺）
经纬乾坤绕众妙而咸归清妙；
弥纶造化了万源而悉返真源。
（广西桂林市崇善街清真寺）
清清白白之教，源远迢于人祖，阿丹与山河并寿；
真真实实道统，光裕扬在至圣，穆罕和日月同辉。
（云南勐海县曼赛村清真寺）
清潭映素月，不染尘垢明性心；
真理寓玄机，透彻色妙悟本然。[11]
万教归清真，清远欲，真无邪，远欲、无邪，天下太平；
一心奉安主，安体下，主尊上，体下、尊上，世界大同。
(河南固始县蒋集清真寺)
帝德清净无为，遵王道之荡荡平平，亿万人胥归化育；
圣教真诚不二，阐经义之原原委委，千百世共修栽成。
（天津清真大寺）
清宫说法，遍布可兰穆罕道；
真圣传经，同沾西域慈惠恩。
（辽宁庄河青堆集寺）
清操亮节精于理者能之；真理奥义明乎道者通焉。
（河南南阳石桥镇清真寺）
清议千万言，都只为赞主赞圣；
真经三十部，无非是做孝做忠。
(河南固始县蒋集清真寺)
清教久尊崇由义路勉廉隅何事非关圣训；
真言须静听启善心消恶念此间即是天堂。
（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清真寺）
清乃有源本主圣；真而无伪合天人。
（云南洱源县鸡鸣村清真寺）
涵清虚之体，视无见，听无闻，保泰长宁，总是一元默运；
广真实之用，遂其生，复其性，位育多让，无非万象昭宣。
（贵州安庆清真寺）
一尘不染明清静；万缘脱去见真机。
（宁夏海原县九彩坪拱北）
清扫环海尘障碍；真守天方宗教规。
（湖北邵阳市银仙桥清真寺）
临五时复七日方不愧清真二字；
解三省思四箴莫虚度岁月一生。
(甘肃临潭清真上寺)
清无形所，妙非虚悬；真非空无，有无方所。[12]
我教名清真，清则呈真真原于清，二者相依互证，清真二字本纯净；
大道是光明，光发辉明明来自光，两物同功一体，光明两映最合情。[13]
宏志常存爱国爱教民本为清；
青山不老惟善惟美信念是真。
（火促航撰联，宁夏西吉县马莲乡赵口村旗杆梁拱北）
三、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的文化阐释
在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中，对“清真”的文化认知与阐释是广泛而深刻的，读来意味深长，耐人寻味。综合起来，清真嵌字联所蕴含的民族宗教文化内涵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字面解释及引申
前面已经提到，清在汉字中是清净、洁净、纯洁等的意思，真是真实、真诚等的意思，清真则是纯洁质朴的意思。下面几副清真嵌字联则不同程度地对清真二字的字面意义及清与真的相互关系作了解释。
我教名清真，清则呈真真原于清，二者相依互证，清真二字本纯净；
大道是光明，光发辉明明来自光，两物同功一体，光明两映最合情。[13]
清则身洁心净；真乃意正志诚。
(广西码坪清真寺)
清洁不朽，吾教独高世界；
真诚无伪，此端久著环球。
（四川武胜县沿口清真寺）
清不染浊贵在有源；真可驱邪崇其以心。
（云南大理市南无里桥清真寺）
激浊扬清偕元大道；去伪存真代有传人。
(湖南隆回县山界清真寺)
不难看出，在对清真二字进行字面解释的同时，也作了恰当的引申，又在汉语语境中增添了新的意义。在穆斯林看来，清则要身洁心净，诚则为意正志诚。身洁心净，意正志诚是穆斯林为教为道的一种精神境界！在穆斯林看来，伊斯兰教之所以“独高世界”、“久著环球”，是因为伊斯兰教的清洁不朽和真诚无伪。
2.宗教正统观与道统观
在回族清真寺对联中，回族穆斯林表达了自己宗教信仰的正统观念。回族穆斯林在清真寺最神圣的地方以对联的形式向世人宣称自己信仰的伊斯兰教是“开天古教”，它“源远流长”，是源于“西域的真传”。回族伊斯兰教“派衍天方”，是正统的伊斯兰教。
首先，回族穆斯林认为，自己信仰的宗教是有根有据的，它古老而生命力很强，千百年来，回族穆斯林坚守着自己的宗教信仰。
清真有本千秋远；正教无双万古传。[14]
其次，回族穆斯林强调自己信仰的伊斯兰教是“传自麦加圣境”，是正正宗宗的宗教，是有源有头的。在回族穆斯林有关信仰的正统观念中，他们坚信穆罕默德是最后一位“封印使者”，阿丹是人类的始祖。
清清白白之教，源远迢于人祖，阿丹与山河并寿；
真真实实道统，光裕扬在至圣，穆罕和日月同辉。
（云南勐海县曼赛村清真寺）
教本清真，传自麦加圣境，天经圣训为纲领；
道自西传，始于阿丹人祖，监守五功是宗旨。
（乌鲁木齐青海寺）
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回族穆斯林也非常重视传道系统的“道统”，即伊斯兰教的传承世系，认为穆罕默德是“封印之圣”，道统归于穆罕默德。故“真真实实道统，光裕扬在至圣，穆罕和日月同辉”。
3.对伊斯兰教的认识
公元7世纪初，伊斯兰教兴起于阿拉伯半岛，是世界三大宗教中年轻而具活力的普世性宗教。伊斯兰教在唐永徽二年（651年）传入中国后，在我国回、维等10个民族中流传。对于回族穆斯林而言，伊斯兰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宗教。千百年来，回族穆斯林恪守信仰，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并且在汉语语境中，对伊斯兰教进行了全方位的认识与理解，同时也把自己的美好愿望写进了文字之中。
与地同流，与天合化，悠也久也，运千百世之清真；
所传有圣，所述惟贤，教之诲之，育亿万人之灵秀。
（河南开封县朱仙镇清真北寺）
清真不二本中庸；古教无双超宇宙。
（陕西西安大皮院清真寺）
清光大来，弥纶宇宙；真理没遏，贯通古今。
(四川彭县清真西寺)
清议千万言，都只为赞主赞圣；
真经三十部，无非是做孝做忠。
(河南固始县蒋集清真寺)
万教归清真，清远欲，真无邪，远欲、无邪，天下太平；
一心奉安主，安体下，主尊上，体下、尊上，世界大同。
(河南固始县蒋集清真寺)
4.伊斯兰教本体论
真主独一是伊斯兰教哲学的柱石。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伊斯兰宗教哲学就是论证真主存在、独一和大能的“认主学”。伊斯兰教的本体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真主是宇宙万物的总根源，是万事万物唯一的创造者、掌握者、调养者、支配者。真主创造一切、化育一切、主宰一切，是造化天地物和人类的宇宙本体。（2）真主真实存在，独一无二。《古兰经》强调：“你们所当崇拜的，是唯一的主宰；除他外，绝无应受拜的；他是至仁的，是至慈的。”[15]（P18）（3）真主大恩大德，是至仁至慈、至清至净的，人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享受到真主的恩惠；真主无形无象，永恒不灭，且“前无始，后无终，大无外，细无内”、“无形似，无方所，无遐迩，无对待”[16]（P41-42）。
帝德清净无为，遵王道之荡荡平平，亿万人胥归化育；
圣教真诚不二，阐经义之原原委委，千百世共修栽成。
（天津清真大寺）
清真根底原清，无伴侣，无庞杂，不惇惇以后世吓愚，作出善旌恶罚相；
古教源头本古，有来历，有归落，岂单单为中天说法，了成生顺死安人。
清妙万能，统宇宙独一无二；真原造化，定乾坤大能莫测。
(广西壮族自治区西外清真古寺)
清命显然映彻千秋月；真性超矣包罗万里天。
（甘肃临夏大拱北金顶）
清无形所，妙非虚悬；真非空无，有无方所。[12]
5.穆斯林修身养性
伊斯兰教的认识论最终是以认识真主、进而崇拜真主、履行真主所命令的宗教功课为其根本目的。为了达到认主、拜主的目的，方法是通过虔诚的宗教功课进行修身、养性、养心、认己，从而在精神修炼中排除一切干扰，做到灵魂的清澈与净化。不为世俗所困，不受外界干扰，排除杂念影响，做到清净廉洁，超越一切，最终才能达到专于主、归于主。刘智说：“身不修，不可以明心。心不明，不可以见性。性不见，不可以合天。”[16]（P33）可见，修炼的目的，最终还是“合天”，是认识真主、归于真主，它遵循的是一条宗教伦理化的认识路线。
清岂易清，欲清须一尘不染；
真诚难真，要真宜万缘皆空。[9]
清心寡欲岁斋一月；真心修道日礼五时。
（甘肃临夏市南龙乡尕丁家清真寺）
清在个中一片冰心参本色；
真寻像外三更水月悟根源。
（河北迁安县建昌营清真寺）
一尘不染明清静；万缘脱去见真机。
（宁夏海原县九彩坪拱北）
清潭映素月，不染尘垢明性心；
真理寓玄机，透彻色妙悟本然。[11]
可见，穆斯林修持的最高境界是“一尘不染心如镜；万念俱空月在天”（甘肃临夏西关寺），在这种“不染尘垢、透彻色妙”[11]状态下，穆斯林修身养性的目的“明性心”、“悟本然”、“见真机”最终也就达到了。
6.一种宗教责任和义务
信仰（伊玛尼），是伊斯兰教的思想基础。伊斯兰教的六大信仰，即信真主、信天使、信经典、信先知、信后世和信前定。《古兰经》中说：“信道的人们啊！你们当确信真主和使者，以及他所降示给使者的经典，和他以前所降示的经典。谁不信真主、天神、经典、使者、末日，谁确已深入迷误了。”[15]（P72）作为一个穆斯林，除了诚信这六大信仰外，还要履行穆斯林的宗教功修，即念、礼、斋、课、朝五大功课。这五功是伊斯兰教“天命”的宗教功课，是信仰的实践。先知穆罕默德曾说：“伊斯兰教建筑于五项基础之上：除安拉外，别无他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立行拜功、出纳天课、朝觐、封赖麦旦月之斋。”[17]回族穆斯林一般把这五项功课称为“天命五功”、“天道五功”，并在实践中履行着这些穆斯林的根本义务。
临五时复七日方不愧清真二字；
解三省思四箴莫虚度岁月一生。(甘肃临潭清真上寺)
志向清真滚滚红尘不染；心皈正道纷纷俗事若干。
(陕西西安大皮院清真寺)
钦崇至尊报大本一月斋五时拜心契乎教，教重清真凛昭事于不二；
敬祝皇极衍弘图四海定九州宁诚格其主，主伸保佑介景福于无疆。
(陕西西安化觉巷清真寺)
大道外无大道，莫教错认方针直乖趋向；
歧路中有歧途，需要践踏实地始悟清真。
（甘肃岷县南川清真寺）
穆斯林信仰伊斯兰教，就必须履行经训所规定的宗教义务，要全美它，就得脚踏实地地进行实践，既是义务，也是责任，否则徒有虚名，枉为穆斯林。
7.个人道德要求
伦理是用来调节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准则；道德则是人对实践伦理的基本态度。伊斯兰教是两世兼顾的宗教，对现实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交往特别重视，十分强调对穆斯林的伦理道德的培养。因此，善行——指必遵的道德规范是伊斯兰教的基本信仰之一。《古兰经》中说:“你们当崇拜真主，不要以任何物配他，当孝敬父母，当优待亲戚，当怜恤孤儿，当救济贫民，当亲爱近邻、远邻和伴侣，当款待旅客，当宽待奴仆。真主的确不喜爱傲慢的、矜夸的人。”（4：36）[15]（P61）
教为清真，凡事必须清白；道本仁爱，一切不外仁慈。
宏志常存爱国爱教民本为清；
青山不老惟善惟美信念是真。[14]
清操亮节精于理者能之；真理奥义明乎道者通焉。
（河南南阳石桥镇清真寺）
毋污浊而败行，不诈伪而欺世，方弗愧此清真二字；
善修身以克己，体仁义以待人，莫虚生于天地两间。
(四川成都土桥清真上寺)
8.清真有时指伊斯兰教
清真是对伊斯兰教的汉语意译，因此，在有的场境中清真就是指伊斯兰教。如“清真古教千年有”、“清真传万代”中清真就是指伊斯兰教。如在“持清真而立教”、“教衍清真”、“清真乃吾教所崇”中有指回族信仰的宗教——伊斯兰教。但仔细品味，其中也有微妙的差别。
秉简静以居心，精诚端庄参微妙；
持清真而立教，训诲谆切化众生。
教衍清真殚厥心精厥志洁沐国恩；
道传宥密启其后承启先允昭圣德。
（新疆乌鲁木齐青海寺）
清真乃吾教所崇畏天命畏圣言应共守先圣训诲；
孝悌是人伦之本爱国家爱团体当更具民族精神。
（福建泉州清净寺）
清真古教千年有；御雅英风万古传。
（辽阳刘仁堡清真寺）
万物归真主；清真传万代。[18]（P210）（湖南桃源城南清真寺）
9.关于清真寺
清真寺在阿拉伯语的意译为“麦斯吉德”（Masjid），意为“礼拜之处”。因此，也有叫“礼拜寺”的。伊斯兰教礼拜地方在中国被称之为“寺”，这是回族穆斯林对它的尊称。在回族清真寺对联中，集中反映了回族宗教文化的某些特征。穆斯林的一日五番、7天一聚、一年两会的礼拜都在清真寺进行。在聚礼和会礼的同时，伊玛目还向前来礼拜的穆斯林讲“卧尔兹”。卧尔兹实际上是阿洪宣教化民的演说。演讲主要向教民宣传、讲解教义、教规及伊斯兰文化知识等。多少年来，伊斯兰教在回回民族内的传播，这是其中的一个主要方式。清真寺是回族穆斯林一生的大课堂。
清真寺，闹中静，清静无染；礼拜殿，除私望，礼功要诚。
（四川彭县清真西寺）
清声传远近五番呼唤齐奔近主坦途；
真理发聋聩五内清明共向穆圣真光。
（四川松潘县佑所清真寺）
清教久尊崇由义路勉廉隅何事非关圣训；
真言须静听启善心消恶念此间即是天堂。
（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清真寺）
10.对先知穆罕默德的赞扬
穆斯林认为，先知穆罕默德是封印的使者，是他历经千辛万苦传播了伊斯兰教，立下了不朽的丰功伟绩。因此，先知穆罕默德是全世界穆斯林学习的楷模。穆斯林也使用了最俊美的语言来赞美他。下面这一长联，连嵌了四个“清”与“真”，真可谓一唱四叹，是目前我们所见到的清真嵌字联中，清真字数最多的一副：
清哉表表至圣清机秉先天清气灿中天清灵透后世；
真是堂堂钦差真道高日月真光辉星宿真教包乾坤。[19]
四、几点认识
以上我们通过十个方面，挂一漏万地将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对“清真”的文化阐释作了粗浅的归纳和分析。虽然清、真二字，清真一词不可能涵盖伊斯兰文化和穆斯林民族的特征，但当把对清真一词的不同阐释放在一起来考察，我们就能看出回族清真寺清真嵌字联对清真的文化阐释，还是全面的、丰富的。
1.“清真”则完全反映的是中国穆斯林对伊斯兰教的认识与阐释，这种认识与阐释又是在汉语语境中进行的，颇具中国特色。这是因为“清真”一词中所蕴含的哲学、修身养性、伦理等内涵来看，它是具有伊斯兰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特点。回族穆斯林努力在汉语中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来阐释和表达他们对信仰的伊斯兰教的认识，在这点上，可谓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可是，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出，尽管中国穆斯林对清真的解说竭尽全力，从字面上升到了哲学及伊斯兰教教义的一些主要方面，可始终给人以“言犹未尽”之感！但毕竟通过穆斯林的努力，使清真成了回族乃至穆斯林的文化符号和标志。
2.回族对联，特别是回族清真寺对联，不仅是回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还肩负着对回族文化尤其是回族伊斯兰文化的阐释。这种阐释一方面是受明清之际汉文译著及伊斯兰教苏非思想的影响；另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反映广大回族穆斯林群众对自己信仰的宗教的深刻认识。清真寺遍及城乡，清真寺中的清真嵌字联，更直接地反映了对清真的来自民间的阐释。回族穆斯林群众对清真的文化阐释，是他们学习伊斯兰文化和传统文化的结果，更充分地反映了他们对自己信仰的伊斯兰教的尊崇和对民族文化的热爱，他们用对联的形式把对伊斯兰教的理解表述出来，这点上似乎并不存在“被表述”的被动与尴尬。文化的表述是一种文化的自觉，是文化主体与生俱来的特点，这种表述有语言的表述，也有物化的表述（如建筑、服饰等）。穆斯林群众并没有忘记对自己文化的表述，这种表述更多地是在民间，在人心中。这种表述来自民间，我们所做的只是破译，只要有心贴民众的思想与情感，谜底就会如数解开。
3.虽然清、真，清真字词不是回族穆斯林的首创，但回族穆斯林使用了汉语中清与真、清真，完成了对伊斯兰教在中国的解说，在这一过程中，回族穆斯林通过对清真一词内涵进行了质的改造，丰富了汉语的词汇。回族虽然没有自己的文字，但回族在使用汉语的过程中，为了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对一些汉字的字、词进行了改造，来为我所用，如清真等词就是例子。譬如在清真嵌字联中，真既有真诚、真实的意思，有时也指“真理”（伊斯兰教）、“真经”（《古兰经》）、“真圣”（先知穆罕默德）；有时也指真主……增加了许多汉语本义之外的意义，这种现象在回族汉语中是比较普遍的，这体现了回族人民的智慧，也体现了回族在文化上的创新与贡献。
4.清真一词在中国穆斯林中可谓一字千钧，除了在宗教信仰上的“清真”之外，“清真”在穆斯林的心目中还有“行为清真”、“饮食清真”和“财帛清真”等[20]的引申之意。如清真饭馆也有清真的嵌字联：“清馔有美味;真情待佳宾”、“清香扑鼻回民进店三分笑;真切待人顾客出门一捧鲜”[21]。可见，对清真的文化阐释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内容，实际上这也是文化适融与创新的表现，值得我们作进一步的探讨。
5.少数汉族作者撰写的清真嵌字联，虽然数量不多，但弥足珍贵。他们作为文化上的他者，对伊斯兰教及穆斯林民族在信仰及文化的认识是正确的，这种对伊斯兰文化的表述同穆斯林对自己文化的表述基本是一致的，并不存在误解与歪曲，这就是促进民族团结坚实的文化基础。
宏志常存爱国爱教民本为清；
青山不老惟善惟美信念是真。
何为清，何为真，千潭日映；
如是礼，如是拜，万古风同。[22]
日非真不耀月非真不明至教非真不能万古；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真圣人得一以参三才。（黎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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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ze the Cultural Explanation of “Qingzhen” from Hui Mosque “Qingzhen” Embedded Couplets
MA Guangde
(Institute of the Hui & Islam，Ningxia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Yinchuan, Ningxia, 750021)
Abstract:Say for culture, the main part of culture always entrusted with the oneself cultural cognition and formulation. The cultural explanation of “Qingzhen” from Hui mosque “Qingzhen” embedded couplets that is the self-cognition and explanation of Hui to own culture, is a behaviorof cultural amalgamation and innovation, deserve we do the further study.This paper analyze and conclude the cultural explanation of “Qingzhen” from “Qingzhen” embedded couplets, it is cognitive deepen to the Islamic culture.
Keywords:Hui; Mosque; “Qingzhen” Couplets; Cultural Explanation
责任编辑：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