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审现代政治思想史中的梁漱溟

时间:2023-04-26 16:35:14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当代中国正在进行更深入全面的政治改革,这关键在于新政治习惯之养成,任重而道远,此时研究梁漱溟关于培养新政治习惯的思想极具现实意义。梁漱溟一生的事业几乎全部紧紧围绕“建国”问题展开,但其建国之路始终在两难之间徘徊,即独立于政权之理想与依附于政权之现实。就理论而言,梁漱溟对中西社会结构的认识过于笼统,对中西文化精神的理解过于片面;就现实而言,其社会政治实践多数尽归于失败。但这并不足以否定其思想之价值。当下的中国,无论在国家还是在社会层面,都要求建构新的市民社会,实现国家与社会的良性互动。而建国前,梁漱溟就一直守定社会立场,致力于自下而上的社会运动,这为当代市民社会建构提供了极有意义的借鉴。与同时代多数知识人相比,梁漱溟关于政治问题的诸多思考都立足于國情,以老中国为出发点,都是“中国式的”,这些思考为面临诸多思想困境的当代中国提供了丰厚的理论资源。

关键词:梁漱溟;新政治习惯;市民社会;国家

梁漱溟晚年在为《我的努力与反省》一书作序时,概括了自己极不平凡的人生历程:“我出生于中日甲午之战前一年(1893),又经历了八国联军的入侵和第二次中日战争(‘七七’事变)等列强对我国的欺凌与侵略。从清王朝的覆亡和辛亥革命的成功、蒋介石政权的垮台和新中国的建立,直至‘十年浩劫’,其间的政治纷争、军阀混战和社会动乱,我亲身经历不少,耳闻目睹者更多。我既从事过文化学术工作,又曾投身于社会运动;既曾出入于农村基层,又曾参与过一些上层政治活动。如果将这种种加以记述,把自己走过的将近一个世纪的历程作一番回顾,是有意义的。”①在一定意义上,梁漱溟一生所关注的事业,都紧紧围绕“建国”这一近代中国的核心主题展开。梁漱溟不但围绕这一主题著书立说,而且积极将这些学说付诸社会行动。本文将尝试检讨梁漱溟的政治思想在产生之际所面临的两难困境,进而在变化了的时代环境下,探讨这些学说之于当代中国政治的深刻启示。

一、两难困境:独立于政权之理想与依附于政权之现实

对于政权,梁漱溟终其一生,始终相当警惕。无论建国前蒋介石想方设法拉拢他参与国民政府,抑或建国后毛泽东迫不及待地力邀他参与新政权,他都婉言谢绝,认为必须持守中间立场,才能为各方主持公道。“有许多人以为自己拿到政权就有办法;其意似乎就恨政权不在手。其实要上台有何难?上台之后,一样的没有办法。说起内战,还是起内战,武力横行,还是武力横行;法律失效,政治腐败,乡村常被牺牲,没有建设机会,种种还是一样免不了!不要说你上台不行,就是圣人上台也不行!”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梁漱溟全集》第2卷,第444页。也许,正是这种对政治之审慎态度,决定了他设想担负建国重任的团体组织必须与现政权保持距离。一方面,他认为自辛亥革命后政治问题集中表现为政权的分裂,故关键在于树立统一稳定之国权,而非如一般革命那样,要使政权归于某阶级,此时的中国问题并非在于政权属谁。基于此判断,他虽强调当前第一要务是政治问题的解决,但“却全然无意于取得政权,而把功夫用在力求如何使散漫的中国社会联成一体,有其明朗的一大要求可见,以为树立国权之本”梁漱溟:《我的努力与反省》,《梁漱溟全集》第6卷,第968页。。另一方面,他认为政权极具机械性与惰性,自上而下的政权系统相当被动,毫无创造性可言。而要建设新中国,重点在于创造,无成规可循,处处须创新,此绝非掌握政权的机关所能完成的建国重任。因此,为不受牵制,激发创造性,团体便不能自操政权,而要守定社会运动之立场,惟有代表社会,才能形成巨大的社会力量。只有不在台上,才可免于自身分裂,完成社会统一。在他看来,当时国民党暴露的种种弊病正在于此。“国民党假若未操政权,其自身也许不致很分裂。今既拥有武力,自操政权,便陷身问题之中。像我们所说要站在社会一面,求社会的统一,来解决眼前中国政治问题,它就办不了。”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梁漱溟全集》第2卷,第579页。

梁漱溟对于操持政权的政党与团体所产生的种种弊病,所见不无深刻之处。但众所周知,政党产生之目的即在于获取国家政权。如钱伯斯所言,“现代意义的政党乃是具有相当的持久的社会集合,它追求政府中的权力职位”转引自吕亚力:《政治学》,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1985年,第89页。。著名的台湾《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认为,“政党是寻求政治权力,合法控制政府人事及政策的结合或组织”罗志渊主编:《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第3册《政治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1年,第204页。。在英美学界,政党权力目的论亦居于主流地位。如艾克斯弗认为:政党之首要目的是于选举竞争中赢得政治权力。政党行使诸如动员公众参与政治活动,代表公共团体机构等许多功能;但赢得选举,最终达到对政府权力机构的控制,为其首要目标Barrie Axford, Politics:An Introduction (New York: Routledge, 2002), 360.。意大利著名政治学家萨托利亦认为,“政党是以其在选举中出现的标识为识别,并可能使其候选人,经由自由或不自由的选举而担任公职的任何政治团体”\[意\]萨托利:《最新政党与政党制度》,雷飞龙译,台北:韦伯文化国际出版有限公司,2003年,第75页。。然而,梁漱溟却不顾政党政治本身之规律,认为政党(社会团体)不能以操持政权为目标。“吾辈既从事政治运动,何以又非政党?政党必争政权,吾辈不争政权,便非通常之政党。此不争政权不只吾辈团体为然,共产党,青年党乃至国民党,均必落于此局。”梁漱溟:《告山东乡村工作同人同学书》,《梁漱溟全集》第6卷,第35页。对他而言,政党或团体建立的根本动机,在于实现人生向上,“借助于此团体组织以实现个人的向上;更从个人的向上完成人类社会的向上”梁漱溟:《告山东乡村工作同人同学书》,《梁漱溟全集》第6卷,第35页。。在他看来,不仅自身所从事经营的社会团体如是,国共两党均必落于此局,这种政党乃为中国所特有的政治团体。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操持现政权的国民党自不能放弃政权,而是千方百计稳固政权;即便暂未秉持国政的共产党,亦未如其所设想那样,放弃争取政权。“中共不定要自操政权,社会主义乃可由和平转变得之。吾信其言,但吾不能不疑其出于一种愿望。”梁漱溟:《告山东乡村工作同人同学书》,《梁漱溟全集》第6卷,第32页。最终他也承认期望共产党不要操持政权,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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