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者视角下《毛猿》中扬克的形象特征

时间:2023-04-19 10:55:11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创作的《毛猿》讲述了工业文明背景下一个粗暴的司炉工扬克寻求归宿感而不得却惨死于毛猿之手的故事。本文拟从游荡者的视角来分析《毛猿》中主人公扬克为代表的工人的自动化、无意识和经验缺失的形象特征。从而加深对于工人这一现代游荡者形象的理解,促进对于现代性主题下工人生存境遇的思考。

【关键词】游荡者;扬克;自动化;无意识;经验缺失

中图分类号: TU984.11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2457(2018)13-0213-003

DOI:10.19694/j.cnki.issn2095-2457.2018.13.099

【Abstract】The Hairy Ape which was created by American dramatist Eugene O’neill told the story of a booris hstoker laborer Yank who failed to find the sense of belonging and died in the claws of the hairy ap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industrial civilization.This paper intends to analyz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orkers represented by the protagonist Yank in the Hairy Ap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lneur,they are automation,unconsciousness and lack of experience.In this way,it can deepen our comprehension of the image of workers as a modern flneur and promote our reflection on the living conditions of workers under the topical subject of modernity.

【Key words】Flneur;Yank;Automation;The unconsciousness;Lack of experience

游荡者这个现代性概念是本雅明于鉴赏波德莱尔的诗歌时创造性提出的。游荡者不仅自身是现代性的产物,而且也见证了现代性。本雅明曾根据他的理解,将生活中形形色色的游荡者群像列举了出来,包括崇尚美而不从事任何劳动的丹蒂;游手好闲的闲逛者;酷爱冒险的赌徒;自动化、无意识和经验缺失的工人;隐藏城市秘密的妓女以及在垃圾堆里寻找真理的拾垃圾者。

本文主要选取了“美国戏剧史上第一个伟大的剧作家”(John:1993,p1)尤金·奥尼尔创作并于1921年首演共八幕的戏剧《毛猿》。有关奥尼尔的研究涉及表现主义研究、女权主义批评、悲剧美学思想、比较文学研究以及精神分析等众多领域。研究《毛猿》的著作也非常多,涉及主题分析、生态伦理分析、戏剧艺术分析等。而本人研究发现剧中司炉工扬克正好符合本雅明列出的游荡者群像之一典型工人的形象。故本文拟从游荡者的视角解读《毛猿》中扬克的形象特征。

1 形象特征之一:自动化

本雅明在其《拱廊计划》中指出:米歇莱特曾经对约在1840年出现的第一批典型的工厂工人作了充满智慧和激情的描述。在米歇莱特看来,纺纱和编织厂里是真正无聊的地狱。在那里你耳朵里永远充斥着轰鸣声,那是来自自动化机器设备以不变的频率运作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甚至震动着地板。一个人永远无法适应这种环境。(Benjamin:p110)

这段描述不仅向我们展现了工人糟糕的工作环境,那里充满噪音,单调且无聊,仿佛地狱一般。而且表明在本雅明看来,米歇莱特眼中的工人就是机械自动化的典型体现。一方面工人的工作离不开自动化机器诸如纺织机的协助,另一方面,为了配合机器以不变的频率运作的节奏,工人在工厂的做功也是单一重复和无聊乏味的。《毛猿》文本中的司炉工人扬克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劳动者形象,其工作环境也是相当凄惨,位于阴暗底舱,整日煤灰飛扬。抛开工作环境,目光聚焦于扬克其人。他肌肉发达四肢健硕,然而他的健壮从何而来呢?不正是他机械而重复地体力活训练的结果吗?这样说并不是本人凭空杜撰的,因为首先扬克自己认为他具有“自动化”的特征。第一场扬克说“我当然是机器的一部分!该死的为什么不是呢!”(O’Neill:p42)他认为他是机器的一部分,而机器是具有“自动化”的特征的,所以这样来看,扬克身上不可避免的赋有了自动化的特征。其次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眼中的工人扬克也是具有“机械”的特征的。比如奥尼尔描写值班铃响之后“所有人都机械般地跳跃起来,然后静静地穿过门,他们前后紧跟着,就好像迈着一致步伐的囚徒们一样”(O’Neill:p47-48),这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他们机械的一面。

无论是本雅明眼中,还是奥尼尔眼中的工人都具有机械自动化的特征,在我看来,以扬克为代表的工人也是具有自动化的形象特征的。回溯到当时的时代背景,此剧于1921年首演,也就是说剧本创作于1921年之前。这正好处于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1860s-1950s),社会生产力飞速发展,垄断组织应运而生。在剧本中,“钢铁”这一意象恰好暗示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比如第七场中扬克说“把这些东西从地球上炸毁—钢铁—所有的牢笼—所有的工厂、轮船、楼房、监狱—钢铁托拉斯,以及让这些东西运转的所有的能量”(O’Neill:p203)以及“我曾经就是钢铁,我还曾拥有过世界。现在我不是钢铁了,而且是世界拥有我了。”在扬克看来,他是把铁炼成钢的东西,钢代表一切,他就是钢里面的肌肉,钢背后的力量。在我看来,剧中多次提到钢铁,钢铁铸成的机器、供机器能量的煤和燃煤释放出的烟,最后扬克也是被大猩猩扔在了钢铁做成的笼子里,每一次提到钢铁这种作为工业文明时代机器的代表,都是对于操纵机器的工人自动化形象特征的强调。

2 形象特征之二:无意识

本雅明在其《拱廊计划》中曾经引用马克思资本论中的内容来表述他对于工人形象的理解。“工厂劳动力是上层阶级从意识形态层面厌倦的经济基础。悲惨的日常行动,无穷无尽的苦差及辛苦劳作,期间同样机械的进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像西西弗斯的劳动一样。劳动力的负担就像石头一样,总是不断地滚落在累坏了的劳动者身上。”(Benjamin:p106)

在本雅明看来,工人就像西西弗斯那样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着无效无望的劳动。也就是说,工人习惯性地做着机械而重复的劳动,然而他们对于其辛苦劳作是无意识的,他们并没意识到他们在做着什么性质的功,也没意识到为什么要这么做。《毛猿》中的扬克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做着司炉工却缺乏思想意识的工人。尽管他经常扮作罗丹雕塑“思想者”的样子,假装思想深邃,还经常对工友投以轻蔑和愤世嫉俗的神情,但其实他才是思想最愚昧迟钝最没有意识的。例如第一幕中,当帕迪给大家唱歌时,“扬克(又一次轻蔑地转过身来)哦,该死!别唱那帆船时代的古老玩意了!所有的胡说八道全都过时了,知道吗?你也过时了,你这该死的竖琴,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放轻松,懂吧。让我们歇一下。别再大声乱唱了。(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冷笑)你没看到我正在思考吗?”(O’Neill:p16)他的工友带着讽刺意味重复了一遍那个词“思考”,并伴随着一片冷酷无情和令人害怕的哄堂大笑。又例如在第四场中,当众工友建议扬克去洗澡时,扬克同样也以“难道你们没看见我正在思考吗?”(O’Neill:p97)殊不知,在工友眼中,他只是一个既可怕又可笑的存在,怕他突然爆发,笑他痴傻执迷不悟。工友们只是把他口中的“思考”当作一种玩笑,而只有他自己才一本正经的以为自己是个伟大的思想家。

从这些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扬克的工友对扬克自以为是的所谓的“思考”之嘲讽,他们为什么会持有这种态度呢?到底是工友们的思考更深刻更独到而瞧不起扬克的装模作样的思考呢?还是扬克作为思想的先锋走在了众工友之前而得不到理解呢?下面的例子可以很好的回答这些问题。例如第一幕中,扬克的工友朗却认识到他们之所以过着这种悲催雇工生活的根本原因,“人人生而自由、平等。那是《圣经》里的话。但是那些坐头等舱的、懒惰的肥猪们—他们会管《圣经》吗?他们把我们拖垮了,使我们只能在这艘该死的船舱里面当雇工,不停地流汗,受苦,吃煤灰!就怪他们—这群天杀的资产阶级!(人群中早已发出了一种既轻蔑又愤恨的嘀咕声,并渐渐高涨起来,到了这时,他的话被一阵猛烈的不满之声、嘘声、呸声、冷酷的笑声所打断。)”(O’Neill: p22-23)而扬克却认为这炉膛口就是他们的家,可能是因为他天天生活在这里,自然会有这种感触。可是当朗提出炉膛口这里是地狱时,扬克不仅没有丝毫启发,反而说“说到这里是地狱—哦,放屁!你吓破了胆,就是这么回事。”(O’Neill:p26)他甚至还愚蠢的以为他们才是那充满优势的一方,认为资产阶级才是弱势群体。“头等舱里的那伙蠢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比他们更好,是不是?当然啦!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一出手就能把那群混蛋修理一顿。把他们中的一个放到炉膛口这里值一次班,会怎么样?他们就得用担架把他抬走。那群鸟人不顶事。他们就是垃圾。谁在驾驶这艘旧船?难道不是我们吗?那么,我们有用,不是吗?我们有用,他们没用。就是这样。”(O’Neill:p25-26)

3 形象特征之三:经验的缺失

游荡者素以“四处闲逛观望,自由洒脱”的形象为人们熟知。他们酷爱闲逛、观看和滞留。閑逛以对抗机械时代下的劳动分工和泰勒主义,观看来发现城市的细节和秘密,滞留在单向度的人群中以寻求自我身份。

这样看来,游荡者是拥有独特城市经验的,这些经验正是通过这些闲逛、观看和滞留行动而获得的。既然如此,那是否每个人体验相同的事物后会得到同样的经验呢?事实并非如此,由于个体的认知局限性,固然存在经验的缺失。那么工人作为游荡者群像之一,他们对于城市的经验也是缺失的不完整的。如此回到扬克,那么工人扬克对于城市的经验是否是缺失的呢?从剧本里我们知道扬克“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经离家出走了”(O’Neill:p20),这表明扬克无法从父母抑或家人那里,通过他们的讲述而获得间接的城市经验。离家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船上做司炉,成天与煤炭、炉火、司炉工友打交道,这种生活环境决定他没有太多机会去直接抑或是间接体验城市,这也足以得出扬克对于城市的经验是缺失的这一结论。

我们说扬克对于城市的经验是缺失的,尤其是对于盛行于城市需通过学习而获取的政治、经济、司法、宗教等方面的经验更是不甚了解的。这样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第四场米尔德丽德拜访炉膛口引起司炉工们不满时,朗建议的“打官司”、“政府”、“上帝”这些扬克浑然无知。也正是因为他缺乏城市经验,所以才不理解米尔德丽德那种作为上层阶级的代表见到他们那种底层司炉工的糟糕处境之后那种惊诧的表情是自然的结果,所以才误把米尔德丽德的惊诧归为对他们的侮辱;也不明白工人群体与资本家在经济实力及社会地位层面差距悬殊的事实,所以才莫名其妙萌发出找米尔德丽德个人报仇的荒谬想法。显然,扬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于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换句话说,这是阶级不平等的问题,而不是他与米尔德丽德私人恩怨。就像第五场朗指出的那样“你错误地看待了整件事。你一直以来所做的和所说的,就好像这完全是一件你和那个该死的婆娘之间的私事。我想说服你,她只不过是她那个阶级的一个代表人物。我要唤起你那该死阶级意识。然后你就会明白,你必须和她那个阶级作斗争,而不是和她个人作斗争。”(O’Neill:p136)

既然扬克对于城市的经验是缺失的,那么这种经验的缺失又带来了什么影响呢?首先,这种经验的缺失导致了扬克的愚昧无知,这种无知表现在政治觉悟方面,当朗建议扬克用选票这种手段来表达他们的要求时,扬克竟然愚昧地说“选票就是开玩笑的”(O’Neill:p142)。还有在第六场中,当扬克被关在牢房里的时候,牢友建议他“如果你想找那个婆娘报仇的话,你最好加入世界产联”(O’Neill:p170),他却不知道世界产联是什么。然后,经验的缺失表现在他的莽撞无畏。他坚持用暴力的手段夺回尊严,认为“暴力,那就是我!”(O’Neill:p143)完全不顾及朗的建议“别急躁,同志。控制住你那暴躁的脾气。要记住,使用暴力会自取灭亡的。那不是我们的武器。我们必须使用和平的手段来表达我们的要求—那就是这个该死的世界中新兴的无产阶级的选票。”(O’Neill:p141-142)

要是扬克具有城市经验,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愚昧无知,也就不会把米尔德丽德的来访误读为对他的侮辱,更不会与工友寻到城市实施漫无目的地复仇。要是扬克具有城市经验,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莽撞无畏,聚众闹事惹是生非,也就不会锒铛入狱遭人唾弃,这样他便不会迷失自我,做出与动物园的大猩猩握手这种荒诞的行为。这样看来,正是因为扬克城市经验的缺失,才一步步酿成悲剧。

4 结论

本文在本雅明的游荡者群像理论指导下,通过研读尤金·奥尼尔剧本《毛猿》,借助《毛猿》中扬克的语言描写、细节刻画、典型事件、矛盾冲突来剖析扬克鲜明的形象特征。研究深入剖析了扬克作为工人这一典型的游荡者形象的代表,其身上深深烙上的自动化、无意识和经验缺失的特征。尽管本文选取的是二十世纪戏剧文学作品中的工人形象进行分析,但也能以古鉴今,促进我们对于当代社会中工人形象特征的理解及其生存境遇的思考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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