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姨娘命运的解读

时间:2023-04-13 19:05:06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红楼梦》在我国文学史上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它塑造了一群极具特点的女性形象,从市井老妪到皇室贵妃都有涉及。以赵姨娘为中心的姨娘阶层在出身、言行及在府中的地位都比较典型,赵姨娘的悲剧命运跟年轻姨娘平儿和未来姨娘袭人比较起来更具特殊性。她的人物形象被塑造得线条单一,被曹雪芹约束在“丑恶”中,并且是唯一彻底的丑角和贾府里的“万人嫌”。究其原因,其为人处世之道及个性特征是导致姨娘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悲剧必然发生的直接因素。

【关键词】姨娘命运;《红楼梦》;赵姨娘;平儿;袭人

0 引言

《红楼梦》作为中国古今第一奇书,不仅向国人展示了中国封建时期的社会百科,更是以非凡的姿态显示出中国文化的精深。仅从文学上来讲,《红楼梦》可以稳站中国小说史之颠,尤其是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更是打破了中国古典小说创作中“非爱即憎,非憎即爱”的传统。

作者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贾宝玉之口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一个观点,“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第二回)[1] 在塑造“人物”的时候也是按照“美不全美,丑不全丑,且丑不丑写”[2]的基本美学原则来进行的。不少评论家称曹雪芹是最了解封建社会妇女命运的,因此他的《红楼梦》是为妇女而著,专门体现各阶层妇女的悲剧命运。赵姨娘、平儿、袭人这三个人物形象基本可以代表《红楼梦》中姨娘这一阶层的不同典型,赵姨娘是在压制中抗争的老姨娘,平儿是无名无份,供应主、妇二人的年轻姨娘,袭人算是得到长辈应允,放在小主子房里的未来姨娘,她们身世不同、观念不一、处事方式迥异,但命运给她们设定的戏码却相当一致——悲剧。下面以赵姨娘为中心,对《红楼梦》中姨娘们的悲剧命运从多个方面进行对比探究。

1 赵姨娘的初次出场

在《红楼梦》驳杂的人物体系中,赵姨娘只能算是一个出场不多的次要人物。根据先主后次的出场原则,在第三回“荣国府收养林黛玉 ”中,以贾母为首的中心人物悉数登场,第四回由“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一节引出宝钗、薛姨妈一家入住贾府,一直到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中宝玉在太虚幻境中窥见“金陵十二钗正副册”,作者曹雪芹已经基本上将《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介绍完毕。赵姨娘却是在贾府开始经历一些异变之后的二十回才伴随着儿子贾环才出来。

赵姨娘的第一次正式出场,曹雪芹对于她的容貌特点没有具体的勾勒,不知她是美是丑。她的一儿一女在形象上差别甚大,女儿探春,作为贾府三春之一,是出名的美女。而儿子贾环只有八字评语,并且出自其父贾政之感,“人物萎缩,举止荒疏”。(第二十三回)形象气质完全相左的一对儿女的描述使我们只能隔着“能舞”的面具来观赏赵姨娘在贾府中演绎的生存之路。

儿子贾环在外面受了“委屈”,做母亲的不是安抚,而是唾沫星子横飞的对儿子进行口诛。探春从不认赵姨娘为母亲,只以王夫人的弟弟为舅舅,以王夫人为母亲。从一开始赵姨娘的无德品格与无权无势的地位被描画的淋漓尽致,这样一个庸俗鄙陋的姨娘是如何产生的呢?

2 赵姨娘由丫鬟升为姨娘的推断

在封建社会,丫头们只有两条出路:第一便是放出去,将她们配与小厮或者另行择配;另一条便是傍上主子,做姨娘。

赵姨娘就是由丫头升上来的姨娘。赵姨娘出场时究竟年纪几何,我们无从得知。在贾政打宝玉这回,王夫人曾经自曝年龄“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了”,由这里推演,王夫人年近五十,赵姨娘三十出头,这样一来,赵姨娘与王夫人的年纪相差了将近二十岁。以古代女子出嫁平均年龄十六岁算起,王夫人出嫁时,赵姨娘还没有出生,她如何作为陪嫁丫鬟与王夫人一起到贾府,并且通过服侍王夫人而被贾政看上?

因为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是王夫人的奴才,可以推断的是,王夫人出嫁时,赵国基是跟着父母陪嫁到贾府的,那时赵姨娘还没出生。她在贾府出生成长,基本上与小红一样是家生女儿,只不过她是属于王夫人带过来的家奴在贾府生养的女孩,还是算王夫人的人。小赵姨娘慢慢长大,在贾府做起了丫头,服侍王夫人。这样说赵姨娘是作为王夫人陪房丫头被贾政收去做了妾室。

3 袭人之精明贤和与赵姨娘之愚呆恶妒

在贾府,由长辈为“大了”却“未娶亲”的男性主子选择两个丫头放在房里服侍是常规惯例。由长辈放在少爷们房里的丫头免不了参考贾母提出容貌与性格两条硬性要求。

袭人便是由长辈挑选的出类拔萃的代表,因为她的“温柔和顺”,还在于她的 “贤”名远播,对宝玉尽心尽力。拿她的进言来说,作为一个丫头,在王夫人未主动召见她出谋划策的情况下,她的进言就是非常之举,越级言事是犯忌,而且袭人的身份相当尴尬,处理不好,就很可能被王夫人误以为想要攀高枝,分寸非常难以掌握。但她的话语却受到王夫人十二分的肯定与信任,并且至此确立下她未来姨娘的身份。

与这个从外面买来的丫头相比,赵姨娘这个从小生长在贾府、理应受到王夫人调教的正牌姨娘却远远不及。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中的赵姨娘作为“魇魔法”的始作俑者,她倾尽全部力量策划巫蛊事件,为咒死王熙凤与贾宝玉,甚至不惜给马道婆签下巨额的“欠契”。见到马道婆的符咒显灵之后,满心以为宝玉必死无疑,贾府的家私即将尽收囊中,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等时候她更应该避避风头,省得惹上嫌疑。甚至迫不及待的凑到贾母跟前,不识趣地提醒贾母赶紧为宝玉安排后事。如此不识大体,不知进退的赵姨娘,为自己的境遇不平,为自己的未来抗争也只能迎接失败。有人称赵姨娘为“愚呆恶妒的魂灵” [4],想来也是十分贴切,揭示出她做人的可悲之处。

4 平儿之威严忠信与赵姨娘之外强中干

赵姨娘在贾府中不受待见并不只限于与其有利益冲突的贾母、王夫人等人。第六十回的蔷薇硝事件中,赵姨娘眼巴巴地赶到宝玉屋里想要显示主子威风,指着芳官便娼妇的骂起来,不到200字的话中,“小淫妇、小娼妇、小粉头”甚至比之更难听的词语不下十个之多。她粗鄙的言语根本得不到小丫头子的尊重,“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可见,连芳官这样处于社会地位最底层的戏子都看不起赵姨娘。

在大观园中,平儿在贾府的仆婢中具有相当的威信。除了由于主子是倍受宠爱的管家王熙凤,还在于她的过人之处:

表现最突出的就是她对主子王熙凤的忠心。平儿的忠心不仅为她赢得了王熙凤的信任,更显现出了她超出寻常丫头的态度见识,以及机敏;其次是由于平儿的善。她为人行事始终有着一个信条:“得饶人处且饶人”。[5]平儿拥有着其他丫头不可比拟的权力,她的主子为人办事刻薄严厉,她就常用她所拥有的权力帮助底下人。六十一回“判冤决玉平儿行权”就生动的介绍了平儿如何行使职权为手下人洗清冤屈,同时又维护众人脸面的。这回讲到赵姨娘指使彩云偷了王夫人的茯苓霜,引起很大风波,牵累众多,柳五儿母女几乎要被撵出府去。平儿查明真相,为柳五儿母女洗脱罪名,同时让宝玉应承此事,掩护了彩云与玉钏,又顾及到赵姨娘与探春的脸面。凤姐执意严审的时候平儿反劝她:“‘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施恩呢。”平儿理解做下人的苦处,也明白“施恩”的道理,因此,在这点上说,平儿的善是建立在有较高的思想觉悟之上的。

5 姨娘悲剧的原因

生活在封建社会的女性极容易遭遇悲剧,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身为妾室的女子。究其姨娘悲剧的原因主要从两个方面来谈。

首先,从社会环境说,《红楼梦》中的故事处于封建社会时期,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造就了专门为男子谋福利,将女人看做玩物、生育工具的姬妾制度。《红楼梦》的姨娘、通房丫头、长辈挑选放在主子房里的大丫头(实际上也可称为通房丫头)等,都是“姬妾制度”的产物。中国式的“姬妾制度”,是一种极度没有人性、极度残忍无情的制度。它将“阶级”带进了宗族家庭、带进了同床共枕的夫妻之间、带进了手足之情中间,强行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分成了压迫和被压迫的两类。这本身就是对人性莫大的嘲讽。

另外严苛的嫡庶之分不仅使身为妾室的姨娘饱受歧视,连她们所出的子女也倍受不公。若生了儿子,这对母子或许可以熬到儿子有出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前提是他们必须不在嫡庶之争中莫名夭折;若是女儿则更倒霉了,正像凤姐说的:“你那里知道,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第五十五回)。

其次,从赵姨娘的性格来看,除了我们反复强调的粗鄙昏聩,更重要的是深埋在她内心的“自卑与好强”。[7]这两种性格截然相反,极其矛盾却又十分统一的和谐于赵姨娘的身上。赵姨娘忍受着主子、小辈的排挤和辱骂,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过着贫困的生活,妾室的身份带给她的不是想象中的锦衣玉食、老爷恩宠与伸手可及的扶正机会,这所有的待遇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这位地位低下的可怜妇人身上,她身上即使曾经有过美貌、有过识大体、有过让府里人都称赞的贤德,也让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的压迫碾的七零八落,到最后只剩下我们看到的这个“不说人话、不懂人事、不像人样”的赵姨娘,她不明白事理,只想一心挣破这些束缚,爬到荣华的顶端,以获取主子才能得到的人的权利。而这样的执念不断地折磨着她,她给宝玉下的“符咒”没有令她走出困境,反而将自己困在其中。这个愚妇不思悔改、不见长进,彻底成为受人轻贱的“死鱼眼睛”,赵姨娘的悲剧正是《红楼梦》中姨娘悲剧的经典写照。

6 结语

姨娘形象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一个经典群体,有一定的特殊性与共性。她们为符合封建社会的道德要求通常会被塑造成两种基本类型:其一便是甘为妾室,即使受尽主母欺压也保持着良善的本性,最终得到丈夫的疼爱与主母的体谅,二人共侍一夫,从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另外一种则是属于心存歹念、蛇蝎心肠,耍手段玩心计,妄想凭借丈夫的宠爱除掉正房,自己取而代之,最终恶有恶报的一类。

在《红楼梦》中,平儿、袭人可能更接近第一种,赵姨娘则会毫无悬念的被归为第二类。但是赵姨娘给我们的感觉却与其他恶妇不同,有着其特殊性。她一出场就是全然的坏女人嘴脸,对儿子溜酸泼醋的责骂;在使坏心时多是为人怂恿使自己往往成为众人的笑柄,愚昧得让人怀疑其作恶的能力,与典型的坏女人形象相差甚远。

曹雪芹的观众对赵姨娘的厌恶更多的应该是出于怒其不争,而非是对于一个满腹鬼眼的恶人的憎恶。曹雪芹就是要我们在赵姨娘身上体会一种无可反驳的痛楚,这种处于社会最底层,备受压迫却无力抗争的悲哀。他对赵姨娘这个人物的憎恶,或许更多的是他对残喘着的封建社会的深恶痛绝;他的《红楼梦》中姨娘们的悲剧命运,正是封建社会必将没落的佐证。

【参考文献】

[1]曹雪芹.红楼梦脂评汇校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M].甲戌本,脂砚斋,评.

[2]黎音,姜葆夫.曹雪芹笔下的赵姨娘[J].红楼梦学刊,1983,4: 203-214.

[3]周思源.伟大交响曲的一个不和谐音:论赵姨娘兼作曹雪芹创作心态猜想[J]. 红楼梦学刊,1993,3:251-265.

[4]李希凡,李萌.“都是些阴微鄙贱的见识”:论赵姨娘[J].红楼梦学刊,2005,6: 22-39.

[5]臧卫.论在夹缝中生存的好“秘书”:平儿[J].红楼梦学刊,2004,4:238-245.

[6]刘相雨.被污辱与被损害的女性:论赵姨娘及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中的妾妇形象[J].红楼梦学刊,2001,3:268-281.

[7]王学钧.略论赵姨娘的反社会人格[J].红楼梦学刊,2006,2:143-15.

[责任编辑:薛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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