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那个叫‘小圈儿’的拾破烂女人死了，她是得了不治之症，才将四十就走了。走的时候没人送行，没人送去一刀火纸，只有她的两个女儿哭喊着悲天怜地，泪眼婆娑，只几个邻居劝解一番。村长派了人悄悄的埋了。
她的生是村民的笑柄，眼里的脏物，或是臭虫一般。她的死是村民们的快事，或许像死了一只蚂蚁一般掀不起风浪和波澜。活着，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憨气和穷气。死了，也没人问津，或悄悄的拍手称快，这么一个有碍村风村貌的丑女人总算走了。 再朴实的百姓也都有他的缺点，起哄鄙视比他还卑微的人当成乐事，就没想过，比他高贵的人如何歧视他的眼光？人啊，就是这么怪，总喜欢把弱智者当成异类，而他自己也并不高尚哪里，这些人，你们不该反思吗？ 捡垃圾的女人长相很丑陋，个子还很矮，是个憨憨的傻女人，她没有名字。她是比他大二十一岁的男人在路边捡来的。他把她留了下来当媳妇，虽然他也不精明，但还有一点成熟的思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憨女人来的那年才十六七岁，那一年正是村里闹蝗虫最厉害的一年，也是收成最不好的一年。所以人们猜测，她可能是家里故意扔掉的一个憨女子。 她的男人腿脚不太好，尽管正是中年身强力壮的时候，因为没有挣钱的手艺也不能出门打工，就靠那点土地和村里微薄的补助过日子，勉勉强强的生活着。 这个女人年轻时没穿过好衣服，也没吃过好饭好菜。只要村上有丧事管饭时，她就蹭里面混碗剩饭剩菜吃，然后高高兴兴拿回家。每天她都将长长的头发胡乱扎起，弄得满头都是各色布条小辫，腿上也喜欢绑着裤脚，不管谁给的衣服都穿。还有些人戏弄她把死人穿过的衣服也送给她，她也照穿不误，喜笑颜开。 她是个喜欢站大街的憨女人，早晨起来就往街上溜，弄得一群小孩跟着她的屁股后边连戏弄加投石投土摔打着玩，有时打疼了，她也会疯了一样拿这棍子乱打，吓得那些孩子只能远远的跟着，依旧投土块打她玩。也有很多男人心思不正在她的怀里捏上几把，甚至掏她的裤裆为乐。也有个别的给她点好吃的便将她骗至柴垛杂草间，随便做些苟且之事以为乐趣。她的男人管不了她的疯劲，也没钱给她看病，随她去了。 村里的女人们不理会她，拿她就当没活着。有些男人们总以她为乐，没事的时候就在街上耍笑她；你的男人背滑不？滑。你的男人管用不？管。你爱和他睡觉不？爱。俺陪你睡不？不行，俺男人说了你们都坏，不许我理你们，他打我。这时总会引来哈哈的哄笑声，满足的淫秽声，看热闹的冷笑声参杂一起，像个五花八门的乡下大杂烩，还都不觉早已丑态百出。 后来这个憨女人生个女儿，由于不会照料孩子瞎了一只眼。这个孩子是不是她男人的谁也不知道。由于她渐渐的愈发邋麽肮脏不梳头不洗脸的也就没人去理会她了，她的身上还时不时的散发狐臭味，惹得每个过往的村民都离她远远的，连那些拿她玩耍的孩子们也都远远地捂着鼻子跑开了。她还是照旧每天坐在大街上玩，冬天在太阳下嗮暖，穿着很多很多衣服，不管大小套在身上就暖和。夏天在树下乘凉，有时热极了就脱下卦衩，裸露着两个低垂的奶子，从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别人的快乐与她何干？别人的痛苦又与她何干？没人理她，她也不理别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做我的马路边。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和别人沟通。谁家有丧事的依旧去蹭剩菜剩饭吃，还把剩下的拿回家，给她的孩子吃。再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这个孩子眼睛好好的，长相也俊俏，就是有些憨，但比她强许多。两个孩子都是她男人带着。 孩子渐渐在贫困中长大，男人也老了很多，腰也更加的弯了。很多好心邻居把自家的衣服和孩子穿过的旧衣服送给她，接济她家的一时寒冷。村里也增加了补助款接济她家。她也规矩了很多，不再没事站在大街上玩了，此时也好像懂事了很多，因为她也是个母亲。 又过了几年，村里唱了十天的大戏，成立了一个集市，每五天就一个集，很多外乡的都来赶集，集市卖衣服卖菜的，卖肉卖水果的应有尽有，货种繁多很是热闹。那时也曾有人戏弄她，让她去戏台上坐着，她也听话，坐在戏台上美得不得了，顿时招来阵阵的嘲笑声，然后在哄她下台。 这集市又成了她必到的地方。一开始人们都躲着她，捂着鼻子哄撵她，有的还甚至打骂她。那些穿着鲜丽推着电车的人们都躲着她，以为碰上她会沾染霉气一般。久了也渐渐的没人理会她了，但还是躲着。她就站在集市的边上看着，看着，等着，等着。 她看着那新鲜的水果就咽口水，她看着那香喷喷的烧烤就咂舌头，可她从不偷不摸，只是远远的看着。等集市散了，就捡一些烂桃烂果吃，吃得是那样的香甜，样子是那样的可爱知足。让人看了心酸。 后来人们赶集不用提筐拿蓝了，方便袋的兴起方便了不少。可集市一散，那些废弃的方便袋和塑料袋纸箱子满大街都是，成了让村民烦恼的东西。有人就耍戏地和她说，你捡吧，能换钱。她信了，眼里放光，她也想挣钱。从此她每天都来集市的地方，拿着大袋子捡拾垃圾，因为她总是围着这个街道有集市地方转圈，所以村民们都喊她‘小圈儿’，‘小圈儿’成了她的第一个名字。她捡起垃圾很是卖力气，有时也会把没用的不能换钱的垃圾带走扔到河里。 从此，‘小圈儿’有了零花钱，但她买东西时仍有很多商贩不愿卖给她，还是嫌她憨傻而已。但还好，她总算可以买到想吃的东西拿回家了。可以如愿的和女儿分享了。男人也高兴，仿佛年轻了许多。 好景不长，只几年的功夫，她就走了，得了肺癌，走的时候大女儿才十四岁，小女儿十岁，老公六十一，她四十整。也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走了。没有人会想起她，也没人提起她。制造垃圾的人都健健康康的活着，捡拾垃圾的人却默默的毫无声息的消失了。 又过了一年，靠集市近的村民们看着堆积成堆满街飞舞的方便袋塑料袋子和垃圾挤满了角角落落时，愁眉紧锁，都忙着自家日子谁愿抽时间清理啊，或许又都是不屑干这肮脏的活吧，又找不到捡垃圾的人，这时就会有人会情不自禁地感慨：‘小圈儿’要是活着，多好，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垃圾妨碍村容村貌。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捡拾 垃圾 女人 捡垃圾一个瓶子多少钱 清理城市垃圾心得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