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弟弟就是我家最难念的那本经。 他在我最久远的记忆里的影子，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我们走远。因为太小，谁也不想带他玩。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终于于心不忍，蹲下身来，喊他：弟！快来！姐带你去玩儿！，他一溜烟地跑过来趴到我背上...... 这很温馨的一幕留在心里，触碰到时，会带来隐隐的忧伤。 那时，我家总是有星星点点的火星隐藏在某处，一不经意就会点燃我爸的火爆脾气，轻则会有人挨骂，重则会有人会挨打。 而我弟弟常常成为引爆炸药的那点火星。 人还常说，三岁看到大，五岁看到老，小时候的性格秉性会延续到长大成人。 我弟弟那时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毁坏一些东西。比如，我家那个新做的写字台，刚刷的油漆，光可鉴人。他竟然用一把小刀，在上面深深刻了一个的字。这还得了！我爸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手就是一顿狠揍。 那时，北方的冬季漫天飞雪，寒风凛冽。家家户户生炉子，烧炕、烧火墙取暖；顺带可以做饭，烧水。他竟然把鞭炮扔进炉膛，几乎炸碎了炉盖子！这无论如何逃不过我爸的魔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顿狠揍！ 更不用说，兰小伟整天告黑状，叽哩哇啦地说他拿了她的什么什么东西，也被大人声色俱厉地吆喝一通。我到没记得他拿过我的什么东西。 有时，看着我哥和我弟挨打，我和我妹心疼的要命，就哭喊着跑过去挡一下，也会被我爸的皮鞭抽到一下子，真的很疼啊！ 至今我都不明白，那时，我弟的脑子是被驴踢坏了？还是进水了？还有，我爸怎么能用那样的方式教育孩子呢？不过，六、七十年代的家长没啥文化，教育方式大多简单粗暴。 而我妈，对待我弟的方式截然不同。 她总会把分成四堆儿里，最多的那堆儿炒瓜子，或炒花生分给他；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他，顶多我妹妹争一下，我和我哥沉默不语。 我们帮着大人干活的时候，他能安闲地趴着窗台看热闹，也不搭把手，从小就缺少家庭责任感。 等到犯了错时，我妈再语重心长，长篇大论地说教，都被他被屏蔽在耳膜之外，也被阻挡在心门之外。一切良苦用心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年纪一天天增长，他还是收不住心，不管不顾地犯着大大小小的错误，数都数不清。最后，我都不记得他读书读到几年级了。真算是让我家大人操碎了心。 后来我也有了儿子，儿子小时候也调皮气人，最多也就用手在屁股上打两下，过后还后悔、心疼的要命。男孩儿捱过了最容易闯祸的那个阶段，就会定性安稳下来，玩性、邪性会收敛起来；爱心、责任心、担当性会释放出来，这就算是长大成人了。 而我弟弟，却总也迈不过长大成人的那道门槛儿。 大人的疼爱原本无可厚非，却被他当成了依赖、放纵的资本。他没料到的是，父母的能力太有限了，可以依赖的资本太微薄了，总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赤手空拳地来到了杭州——那是95年，我小侄子才8个月大，比我儿子小三个月。 花了多少力气，才让他他顺顺当当地进入了当时还是国营企业的安玻公司，成了一名正式合同制工人。和我一起住在半山脚下的拘留所大院儿，一起开火做饭。 这比兰小伟初来时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而那时，我哥哥他们一家，还在黄天黑土的河北老家窝屈着，没有出路呢。我却没有更多的余力去帮助他们。 原想，老天如此垂青，给他这么好的机会，空间上与过去截然隔断，一切都是崭新的，翻过旧的一页，开始新的生活，美好的愿景让家里每个人的心里都轻松的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接二连三地惹是生非—— 上班时溜出去，去歌厅跳舞，结交不务正业的朋友。 骑摩托车把人撞了，我和同事老余在医院里提心吊胆地应对，他却跑得无影无踪! 我和他老婆一起到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家里去找他，吵闹得一群人围观，他竟避而不见! 三天两头有人跑到家里要赌债.。 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像魔鬼的爪子把他拖进了无边的黑暗...... 不停地折腾，不停地死作。终于，丢掉了工作，丢掉了尊严，丢掉了我们期盼的一切，一切...... 为此，我顿足惋惜，可惜了那份稳稳当当的工作，可惜了本该有的稳稳当当的日子，可惜了我低三下四，求人办事花费的心力！ 那时，我爸已经没有力气打他了，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更不用说我妈，我姥姥，长吁短叹，日夜忧虑，毫无办法。 一块更大的石头重重地压在了我们家每个人的心里，搬也搬不掉。 1998年12月24日，我曾写了一篇日记，记录心酸的一刻—— 那天，是西方的平安夜，而我的心情无法平安！我哥哥要坐晚上九点钟的火车回河北，把我的小侄子兰天晨也带回去！那时，他才5岁！那时，我弟弟，我弟媳妇杳无踪影，他们在哪里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晨晨和我儿子一起长大。 在半山拘留所的大院儿里，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 从会走路，会说话，到会把的的清楚地说成哥哥； 有一次，两个小孩儿蹲在下水道口等老鼠出来，老鼠冷不丁窜出来的时候，吓得哇哇大叫； 一开始个头比我儿子小，到后来超过他； 他小时候身体健康，不像我儿子老爱生病，大人为他费的心也少很多。 他似乎不缺什么，却缺少了父母应该给予却未能给予的良好的陪伴和爱护！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要知道啊，我们给予的再多都比不上你们给予他一分一毫来的重要！ 平安夜，我儿子说：妈妈，我要搂着你的胳膊睡觉。可是，兰天晨却一个人独自面对漫漫长夜......也许他并不记得了，也许你们也忽视了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父母都靠不住，还能靠谁？你们真的应该感到惭愧！ 这段记忆，像雾霾弥散在我的心里，久久消褪不掉。 其实我们兄妹四人也都遗传了我爸性格中的缺点，倔强急躁，容易冲动、上火。这是命运的密码，改变不了。找到开启密码的钥匙，让它转换成正面的能量——比如像兰小伟，虽然风风火火，大大咧咧但有心计，有主见；像兰永新虽然粗俗浅薄，脾气急躁但勤俭持家。 那么，我的弟弟，你拥有什么样的品质呢？ 一路折腾下来，自己吃了多少苦头，遭了多少罪，我姥姥和我妈妈为此流了多少眼泪...... 作为兄弟姊妹，我们又该怎样心疼你？改变你？ 2003年，我爸年去世了。也许，他在天堂里还念着那本难念的经呢！ 2009年，姥姥去世了，她是不是也叨念着那本难念的经呢？ ...... 如今，我弟弟46岁了。错过了成长的季节，错过了收获的季节，错过了一场场美好的心境带来的美好风景；但别再错过眼下的，手边的温暖的家庭，温暖的亲情。 他现在改了很多，靠谱了一点，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每个人的能力不同，挣钱多少仅仅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有担当，要把家庭、工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才能有成就，有收获。 人还常说，在家里听父母的话，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在单位里听领导的话，做到这些就是个不差的人。我希望我弟弟做个这样平平凡凡，踏踏实实的人。 想来想去，我弟弟还是有优点的—— 相比于我哥的小气，我妹的精明，我弟弟倒是很热情大方，只要他有的好东西，总能豪爽地分给我们。 只是，这种豪爽让我们不太踏实。怕他没个算计，今天用光了口袋里的积蓄，明天变得两手空空。 还有，兰小伟骂他的时候也不顶嘴，也不记恨，还是二姐！二姐！叫的挺欢，好笑的很。 我老公说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嘴甜，会说话，总是姐夫！姐夫！叫个不停。 我们不在家，对我妈尽心尽力地照顾。 现在，工作也稳定了一些，比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强好多。 ...... 人命由天，运道自然。 流年里的疤痕会被岁月的风沙覆盖，淡去痕迹，只愿不添新伤； 人，总会恍然醒悟，不能一辈子都沉沦在迷迷糊糊的梦里。 我还愿意像小时候那样，背着你一起去玩。 只是，你也要争口气，练好自己的腿脚，使上一把力气，真正迈过长大成人的门槛，自己奔跑着去看更远、更美的风景。 总会雨过天晴，总会云开月朗，林花深处，曲流婉转，然后就是一路顺畅，愿你今后的人生如画卷般美好；愿你小家庭的日子，如寒冬里的枫叶，历经风霜愈加红艳。 让天堂里的姥姥，爸爸满心欢喜地欣赏你重写的人生篇章。 珍惜今世我们兄弟姊妹的缘分，来世还做一家人！ 2016.12.18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