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刻骨铭心的记忆，挥之不去，难以忘怀。那个胡豆花开的季节，外婆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这个胡豆花开的季节，我们带着思念来到外婆坟前，一起缅怀。
一个人在一生的记忆中，往往那些刻骨铭心的事，影响自己的人，时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而在我的记忆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的外婆。弹指一挥间，她已经离开我们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前，也是现在这个季节，春暖花开，布谷鸟在空旷的山野里歌唱，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拉开了序幕。此时，我正在万县的曾家公社插队落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知青生活。一天清晨，队里派我们去田里掐嫩胡豆，腾出田来种植水稻。大伙说说笑笑，习以为常地干着活。突然，从公社的广播里传来通知，立马叫我回家。一种不祥的兆头，一下塞满我大脑。我知道，一定是外婆病危。我很快向队长请了假，沿着迤逦的山路，奔向车站。 等到晌午时分，才焦急地坐上车。客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巅跛着，我的眼睛渐渐模糊，外婆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我的眼前 外婆一生没有儿子，母亲是她的唯一后代。因此，她特别厚爱在重庆教书的侄儿——我们隔房的舅舅。逢年过节，舅舅回家探亲，我们家就是他的家（因为舅舅特别敬重外婆）。只要听说舅舅发来回家的电报，外婆会像小孩一样高兴好多天。每次见面的晚上，外婆与舅舅通宵达旦的摆谈，好像有永远叙不完的亲情，永远表达不尽的爱意。 由于父母多年外地工作，外婆只好一手一脚将我们四兄妹带大。她经历了旧社会的苦难，目睹了新中国二十多年的变迁。外婆一生不识字，毛主席万岁五个字，是我们天天写在大门上，她才认识的。外婆带领我们四兄妹，度过了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迎来刘少奇、邓小平短暂的开放年代。1963年，母亲被精简机构压缩回家，一家六口人的生活，全靠父亲几十元的薪金维持。外婆省吃俭用，竭尽全力操持家务，虽不富裕，但也过得去。文化大革命时期，我们四兄妹相继初中毕业，没有书读，参加家庭劳动，或打些短工，补贴一些家用。 外婆虽无文化，思想却很先进。她是街道的治安委员，当年许多出生成分不好的人，每天还得向她汇报工作。但是外婆面慈心善，乐于助人，特别是那些处境窘迫的人，因此，外婆在当地德高望重，深受群众爱戴。 外婆的不幸，就是那困扰她一生的双脚。她的脚被缠过，是旧社会给她带来的伤痛。她行走吃力，而且需要经常修剪脚上生满的老茧，戴着老花镜，坐在太阳照射的院坝里，自己给自己修脚，有时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1968年底，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一点，外婆始终转不过弯来，她舍不得我们离开家，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她从小带大的，她担心我们吃不了苦，怕我们受罪，直到1970年年底，在亲戚的开导下，她才流着眼泪，恋恋不舍地把我们几兄弟送到农村。 从1964年到1974年，这十年间，外婆的身体一直被癌症肆虐着。她患了子宫癌，之后，又转移成胃癌。她走遍了重庆的几大医院，吃的药，可以用麻袋装。加上经济和医疗条件的限制，外婆吃尽了生病的苦头。但是，她仍然关心着我们几个外孙，从城里带来肥皂、牙膏、火柴等日用品，让我们安心在农村生活 前些日子，也就是胡豆开花的时节，家里带信来说，外婆这段时间精神特好，吃饭、走路跟正常人一样。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们心里由衷的高兴，因为外婆的位置举足轻重，她不但是家里的主心骨，更是直接抚养我们长大，影响我们成长的伟大母亲。然而，可怕的现实已经来临，当我一脚跨进家门的时候，一樽正在刷漆的棺椁，赫然停靠在院坝的中央，不言而喻，外婆已经无可救药。我慌忙地来到她的病榻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她。她的嘴嚅动着，心里有好多话，但已经说不出来了。她未能看到我们回到城市，未能看到我们成家立业，更未能看到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后几十年的飞跃发展当天半夜子时，外婆撒手人寰。 外婆是带着遗憾走的。外婆逝世时刚六十五周岁。她未能赶上好日子。这不但是她的遗憾，也是我们的遗憾。2009年2月17日，是外婆诞生一百周年的日子，但没有庆典，因为外婆不是伟人，她只是中国亿万女性中的一员。 今年2月17日，我们来到外婆的坟前，外婆的坟已经发生了变化。国家移民征用土地，将外婆搬到了更为边远的一块地方。虽然这里土地贫脊，周围很适合胡豆的生长。遍地葱茏的胡豆苗簇拥着外婆的坟茔，一束束胡豆花默默地散发着馥郁的清香【责任编辑：罂粟】
赞 (散文编辑：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