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香味的灵魂 佛说，长在三生河畔有花名彼岸花，又名曼殊沙华，是前世未果的爱。我查了书：彼岸花，Lycorisradiata，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带状较窄，色深绿，发于秋末，落于夏初。花被红色（或白色），通常4－6朵排成伞形，花期夏末秋初。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因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所以叫彼岸花，意思是开放在天国的花。传说人在黄泉路上可以看到彼岸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或天堂的路；可以闻到彼岸花的香味，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也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再分开。可是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再次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人是不是就带着这样的的香气来到人世间呢？或者只是纯良者有之，或者只是多情者有之。我不知道。只是意料从花丛中经过，肯定会带些气息的。这气息也许还隐隐渗漏着前世的记忆，可怜的如我普通状不能领悟。这是人世间的大悲苦。 大二暑假，我到济宁兖州，住在铁路局的一家宾馆。我还记得宾馆在南北路的东面，沿路坐东朝西方向。当时是一群大学生，叽叽喳喳的颇有些新气象。也许是因为这吧，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便经常到我们楼层来聊天。记忆中的模样有些模糊，只记得高挑的身材，瘦瘦的有些纤弱。她很少进我们的屋子，于是我们便一起站在走廊上依着栏杆看夕阳。她轻轻的笑，跟在我们后面。偶尔转下头，默默地看一眼远处将要落山的太阳，然后再转过头来，立刻露出轻微的笑容。可是我还是看见了她隐藏在笑语中的忧伤，那种不知不觉的渗漏，充满了巨大的杀伤力，尤其对我这样的当时青年。偶尔从她身世中聊几句，她总是很快跳开，像受惊的小鹿。她从不说悲伤，当时的我却总看到悲伤。有一天，夕阳西下，暮霭渐浓，她突然说：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我愕然，然后惊恐。她轻轻笑了笑，转身走了。后来了解了她因为继父虐待而辍学，因为家庭困苦不得不工作谋生，而且要养活自己年幼的弟弟。我们便多了点同情，可是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自卑，只是羡慕的、掘强的看着我们。后来离开便断了联系，有关她的消息记忆就有些模糊，总记得她也上了大学，或者只是我的期愿，不愿她这样的灵慧污染在荒野。多年后回想，面貌记不清了，好像黄昏里一簇野菊花，散着悠悠的香气。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香味，年轻的我第一次的感知。 罗曼•罗兰说，幸福是灵魂的香味。我不尽同意。因为理解起来是只有幸福才能让灵魂满足。在我的认识里人生不光有幸福，还有痛苦、思念和不甘的信念。也许罗曼•罗兰说的是什么是灵魂的香味，我想的却是有香味的灵魂是什么？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两者也都不同意。那有香味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这里面含着三个命题。一个是灵魂；一个是味道；还有一个暗含着。 儿时家乡有个小手工酒作坊，父亲有时带我去。父亲说酒曲是白酒的灵魂，决定了酒的香味。你闻闻，父亲说，绵长的吸润一副享受的样子。当时的我不理解只有艳羡的份。后来我得到一本关于酿酒的书，一天我拿着书画着道儿读给父亲看。我说：一方面，酒曲自身在发酵过程中代谢积累了大量的能带入酒体的呈香呈味的复合型香味物质，而且进入糟醅发酵体系中发生酶促和非酶促反应进一步生成有益的香味成分。另一方面，酒曲中微生物形成的酸类、酯类、微量元素等形成了酒的精华，区别主要集中在这2%。父亲只是呵呵的笑，说是啊，这就是灵魂，儿子你学的真好。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父亲说他小时候就是像我这样的，一晃他就要老了。当将来我长大的时候，他就会是个老师傅了。现在我长大了，他却不在了。梦里徘徊，也总有一股香气缭绕。我知道那是父亲灵魂的香味，带着些酒气，远远地望着我笑。因为没有了父亲，我再也没有关注过那个小作坊。 大学毕业时说，好了，别流泪，我们还有时间，有别离就有相逢。二十年后相会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心里却舍不得喝掉手中的酒，还想再唱一支歌，再唱一支歌。你可不可以不走？人生能有几次别离？四十多岁才学会修行，学会内省，学会建一个自己的桃花源。古语说的真好：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智慧姗姗来迟，带着些泥土，但却是从容的，你给我拂去尘土，我只是淡淡的笑。从过去而来的时间，静静地，散发出一阵阵，迷人的香味。 开始喜欢民国时的那群文人和那个时代，觉人生风流不外如此。历来社会动荡革新际，正是才子纵横时。王国维、梁实秋、梁漱溟、林语堂、周作人、张恨水、李叔同等等，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翻过去，留在手指尖的不光是墨香。或狂狷、或儒雅、或坚韧、或悲悯。黑夜里掩上书卷，还可以看见一个个发亮的，带着香气的灵魂。我在其中荡漾，漫无目的，有所期待。我很惊讶那时的人19岁就可以写出传世的文学或者社会巨著，20岁出头就可以立于清华北大教书立说。十八九岁我在哪里呢？那一年我淌着水在高考。还没脱离稚气，更未有离家远足。反复学了6年的历史、地理、政治，不敢说倒背如流，也近乎矣。还有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语文，要走高考的路，这是必须的。我查了最近的一份统计记录，1990年参加高考人数283万，录取61万人，录取率仅为22%。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民国时出了那么多文学大师和思想大师，像我这样喜欢一点文字的，多是敬仰。于是我偏激的开始喜欢私塾了。曾在夜里想象那是什么样子，果然在梦里回到了那个年代。快乐也只是一夜间。也许我也只是对不可见事物上可见事物的巨大欢快，可是，在整个世界都在渴求疯狂和奢华的时候，还能存一份静心在书本见，也是我能略微自豪的了。我能从书中重新闻见了生活的香味，从生活中重新闻见书的香味，夜深人静处思虑，略略有战栗感。 我是街上游走的灵魂，谁是能闻到我灵魂香味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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