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_转载:怅望千秋有所思

时间:2020-01-06 10:38:03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怅望千秋有所思

  ——为《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序

  

  田秉锷

  

  乙未晚秋,云天晴好,小院内的那株秋桂竟然二度飘香。仰望枝头,满满是鹅黄重蕊。且惊且喜中,心海泛起一丝无名的感喟。

  就在这个上午,菜九段先生将《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发我,并嘱为序。

  即便排除了私人情谊的干扰,阅读菜九段的史论文字,仍然每每让我感受那种大白大雅的酣畅。当年,阅读他的《重审韩信罪案》是如此,而今,阅读他的《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还是如此。

  文如其人,学如其人,这都是无法掩饰的文采风流吧。

  

  在中国,在当代,治汉史者比比,而关注于秦汉之交或汉初这一时段的人文脉络、且多有发现、发明者,则无过于菜九段先生。相信许多汉史发烧友通过网络、通过纸媒已经对他的犀利文风、畅达表述、洞明见解有所认识了。

  

  《重审韩信罪案》一文,长达五万字;《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则近二十万言。以这样的长篇大论多角度、多层面地剖析韩信其人、其事而有纵横捭阖之态,相信非殚思竭虑、痴痴于此,定然完不成如此的建构。

  

  回首前路,菜九段说得很简单,即其《重审韩信罪案》及《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都是为了还刘邦一个公道而作。开始,菜九段的义愤是不知从何时起,丑化矮化刘邦成为一种时尚,质疑这一时尚,故作《秦楚纲鉴》而打理刘邦时代的全部历史资料,进而有了针对那个时尚的反动之作《汉高祖招谁惹谁了》,复鉴于《汉高祖招谁惹谁了》一文没有直面刘邦的杀功臣问题,为了替刘邦正名,必然要触及韩信之死,于是有了《重审韩信罪案》。而写作《重审韩信罪案》之时发现,即使是韩信的最终结局,也必须回到整个楚汉战争的过程中去寻找答案,必须梳理韩信的整个军旅生涯,不如此则不可能有所谓的正解。梳理的结果,是发现韩信史迹中的不实部分比预想的还要多,于是自然萌生出将韩信的整个历史做个总体清理的念头。这总体清理的结晶便是《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

  

  此即学术交底,相信是实话实说。

  而由此触发的反诘也不可避免:为了还刘邦一个公道,难道就可以还韩信一个不公道吗?既然韩信史迹中的不实部分比预想的还要多,难道刘邦史迹中的不实部分就不存在吗?

  在此,先替部分读者提出反诘,相信都在菜九段的预料之中,自然也都在我的思虑之中。

  

  考察《列传》而成报告,给人以流行公文的印象。其实,在报告的名义下,菜九段进行的却是对司马迁《史记》中有关韩信原始文案的质疑及推求;连带的效应则是作为读史者深信不疑的战神与功臣的韩信,其所固有的光环正在渐次褪去,而一个近乎实际的历史韩信正在脱却迷雾或迷信,显现本真。

  因为不存在翻案,不存在正名,只是廓清了若干的附加或粘连,所以,韩信还是韩信,刘邦还是刘邦。功其功,过其过,灰飞烟灭之后,留下的汉简文字才近乎其真。

  

  记得每一次的金陵把臂,彭城聚首,新茶润心,清酒畅怀,话题几乎都绕不开对秦楚之交的关注及对刘邦一干人等的评析。

  相比于菜九段的热切,我的超然总是夹杂着冷漠。偶尔触及还刘邦一个公道的话题,我的自由主义便蠢蠢欲动:有人想丑化或矮化刘邦,且让他们去丑化、矮化吧!正像容忍某些人丑化或矮化孔子那样。哓哓如李宗吾辈,不过一狂人。至于荣登高端讲坛的教授群体,不过一帮演员。无须百年,嚣嚣之声寂然,刘邦定然还是刘邦,亦如孔子定然还是孔子。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此岂虚言?

  市井百姓或不治历史者勿论。凡治国史、汉史而又轻言刘邦者,要么是没有通读《史记》及《汉书》,要么是没有读懂《史记》及《汉书》,要么是连司马迁、班彪、班固们对刘邦的基本评价都没有理解。其心昏昏,其言滔滔,可以惑世而不能醒智亦明。言之无理,其行不远,我等又去操哪门子心呢?

  终究眼里揉不得沙子啊,菜九段还是坚持了他的热切与认真,要将汉高祖刘邦的那些事儿理论清楚,进而还历史一个真相、还刘邦一个公道、还学术一个冷静、还自己一个安心。自然,数易寒暑而对刘邦事迹、韩信事迹的梳理工作也就不可阻遏了。

  作为历史研究者,我知道菜九段的文化清醒体现于如下两个方面:

  其一,在事实的考辨上,他坚持祖述《史记》正轨而又明晰其百密一疏之处,所以他对刘邦、韩信历史功过的再梳理,其大势均在《史记》故事的框架之内,而又能补《史记》之遗、救《史记》之偏,有递进一步、放大一倍的突显作用。

  其二,在情理的探寻上,他顺应班、马思路而又不拘定谳,力求别开生面,因而对刘邦的认知有升华气象,对韩信的认知有反思特征。二人看起来似乎有一升一降之异,其实都是基于向历史真相靠拢而得出的中平结论。

  还刘邦一个公道固已实现,还韩信一个公道也同步实现了——谁能说从放大及哄抬的神化中走出与从缩小及贬斥的丑化中走出,不是同一种回归呢?

  事实也是如此。在排列事件、考论人物时,菜九段总是划界而论,禁绝先入为主意识的干扰,禁绝兴一家、灭一家的选边站队。所以,他的刘邦论和韩信论基本上是各帐各算。还公道都还公道,证真伪都证真伪,因而对刘邦、韩信而言,菜九段的文字并不具备翻案的、正名的支撑作用。

  读菜九段文案,进而想到刘知几的史学观。刘知几对《史记》,也是大信而小疑。其《史通》暗惑一节就专挑《史记》中得自委巷,曾无先觉的数条流言加以驳难,并指出以文入史的危害:真伪混淆,是非参错。菜九段重审韩信罪案、考察《淮阴侯列传》用的正是刘知几的路数。刘氏叹息:夫人识有通塞,神有晦明,毁誉以之不同,爱憎由其各异。盖三王之受谤也,值鲁连而获申;五霸之擅名也,逢孔宣而见诋。斯则物有恒准,而鉴无定识,欲求铨核得中,其唯千载一遇乎!况史传为文,渊浩广博,学者苟不能探赜索隐,致远钩深,乌足以辩其利害,明其善恶。

  探赜索隐,致远钩深这八个字,菜九段是做到了。谁如果不服气,就耐着性子读一读这《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

  因为该报告考察的是《史记淮阴侯列传》,所以菜九段的话语对象自是司马迁无疑。隔了两千多年的古今对话,一定呈现着现代思辨与古代思维的碰撞。

  因为《史记淮阴侯列传》的传主是韩信,所以考察的结果,一定会让韩信的形象更为真实、更为丰满。自然,她又会让韩信形象因剥离了诸多的传奇性功业、弱化了诸多的神异性光环而走下神坛。

  因为《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自始至终充满反思、求证、质疑和探索,所以思想的历程又必然是苦难的历程,故而写作的艰深,不一定能置换来阅读的欢欣。更何况,悠远的历史思虑原本就与时代功利有脱节之嫌、质疑成说原本就与庶民从众心态成对立之势呢!

  完成《史通》,刘知几曾经自认:盖谈经者恶闻服、杜之嗤,论史者憎言班、马之失。而此书多讥往哲,喜述前非。获罪于时,固其宜矣。比较于刘知几,菜九段对《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可能引发的反弹,必已有前瞻之知。

  

  汉代的历史已经消逝,汉代的冠带已经远去。绝尘而去的刘邦或韩信,不会再回首。因而,所有的刘邦评价、韩信评价都不会招致当事人的首肯或驳诘。

  多事的、有反响的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闲人。菜九段的文字,因为历史的针对性可以作《史记》、《汉书》的辅助读本阅读,又因为思维的独立性也可以作心灵独白阅读。不论如何,她注定都不是当代文化闲人们的菜。

  

  中国人治学,向无空间划分。所谓朝与野,那是对做官人而言的。老子悟道,孔子传经,哪里需要顶级规格的百家讲坛?惟身不足而厚其履,学不富而彰其爵,官方学者遂哓哓于九州。其实,学术乃心术,心术乃命术,何曾与粉墨冠带相关?

  菜九段是体制外的汉史学者。用他的话说,即客串历史研究。

  客串的空间其实是体制系统无力鲸吞天下的无奈预留。因为任何自上而下统一口径的整肃都不能禁绝风吹草动,更不能压制山呼海啸、电闪雷鸣,所以,小空间夸空调,大空间任风雨,林间的鹰隼总比笼中的鸟雀多得很,海里的鲸鲨总比网里的鱼虾大得很啊!

  体制外的自由选项与独立思考,成全了菜九段——当然,早年中医读研的务本训练、医书古文的句读推敲,历史典籍的编辑审定,已经提前为他的汉史探微奠定了理性基础。

  

  人从历史来,所以人人皆有历史情怀。历史情怀不是一步三回头,不是固恋陈旧,那是对我们先人、民族、国家源头文化的怀念,是对这一文化所蕴含的真的追求、理的服膺及情的珍惜,惟能承认昨天,故能善待今天

  谁丧失了历史情怀,不是粗心大意,就是被人洗了脑。历史虚无主义其实是人心、人智的残缺。

  无奈或可悲的是,尽管有了历史科学,但科学的律条仍然无法禁绝污史、谀史等伪史的泛滥。所以即便有了读史让人明智的哲言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的古语,但并不能保证所有的史书都具备正向的价值。

  在这样背景下,翻阅菜九段的《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可不要以历史旧案视之。《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的阅读价值除还原历史真相、历史真理、历史真情并彰显刘邦的本真、韩信的本真之外,她的弦外警示作用就是揭示严肃的史书是如何因规避、因忌讳及因种种先验的设定而失去其真实性的;换言之,其今世价值即在洞穿作为正史的历史文案是如何在正的名头下盗运瞒哄与欺骗、进而诱导盲从、催眠思考的。历史本来不容忍虚头巴脑,但虚头巴脑进入了历史,以假作真,浸淫日久,在此类官方史书的培育下,国人便渐次地适应欺骗、习惯作伪、进而参与到粉饰太平的全民工程。

  在被有意无意而戏说了的历史面前,《淮阴侯列传考察报告》怅望千秋,招魂逝水,津津于历史真实,仅此,即有功于世道人心啊。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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