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轴 外祖母】我的外祖母

时间:2019-12-28 10:27:27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外婆四十三岁守寡,当时母亲三岁,她带着三个女儿吃了很多苦。后来随着我父母来到包头,她是个操劳惯了的人,把她在农村的生活习惯全都照搬到了这里,在院子里喂猪,养鸡,养兔子。家里热闹极了,空间小人又多,鸡打鸣猪打鼾,兔子抢鸡食和鸡对打。印象总是定格在黄昏,夕阳西下,外婆站在自家门口,高声唤我们回家,声音隔了几趟房都能听见。

  

  外婆是又是个严厉的人,小时候我很贪玩,常常一跑出去就没影,为这不知挨了外婆多少打,但从不长记性。也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我洗了头洗了澡,漂漂亮亮跑出去玩,外婆唤我,我没听见,她自然十分生气,结果是回来后被她用柳条抽了好几下,胳膊上几道红印,滑嫩的额头还破了一小块皮,印象尤为深刻。

  

  夏季的夜晚,坐在小木凳上纳凉,听外婆讲过去的事,她说她老屋后面种的魔芋有磨盘那么大,说屋前的几棵桔树长得好得很,结的桔子又乖又甜,现在恐怕早就被人砍了。外婆和母亲聊天也总是讲家乡的人和事,就算在她的梦中,也是行走在老家青青的石板上,可见那些岁月在外婆的记忆中多么深刻。不难理解,那里有她无忧无虑的童年,美丽的青春,所有的伤痛与快乐,这些怎么能不让她魂牵梦绕。

  

  外婆常说她死后一定要葬在家乡,她害怕火葬,她的棺木早就打好了,就停放在老家。所以外婆曾回过故乡,不过只住了半年就回来了。

  

  大姨大姨父没有生育过,抱了个女儿,并不亲外婆,还没有供养就开始抱怨养了一辈人又养一辈人。二姨常年卧病在床,自己还照顾不了,虽然有两个儿子,都是外婆拉扯过的,但已成家,媳妇做主,外婆又看不惯二姨父做人做事,经常和他生些闲气。

  

  外婆曾给我们邮过一个包裹,具体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只记得有很粗两捆铅笔,是给我们上学用的。可见她牵挂的依然是我们这家她带大的孩子。再加上母亲很思念外婆,就把她又接回来了。棺木托老家的亲戚卖了,钱却不知所踪,据说是被二姨的女婿挪用了。外婆当然气愤不过,写信回去讨要,后来接到一封诉苦的回信,满篇语句凌乱,错字百出,反正钱是追不回来了。

  

  后来我们家住进了楼房,终于和所有的家畜说再见了。但是生活总是磕磕绊绊麻烦不断,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好像总不让人闲下来。大姐是几个孩子中最早结婚最早有孩子的,头一个当然新鲜,外婆对这个外孙女婿自然十分青睐。每次姐夫来她都张罗着做饭,就怕人家饿着。大姐二十出头,一切毫无经验,总委屈地把两个人的矛盾拿到家里来说。我那时刚上高中,思虑单纯,有时难免参与其中。于是两个人的矛盾变成几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矛盾,一家人的战争升级为两家人的战争。

  

  很无奈,人生的经验一定要经过厮杀,伤痕累累才得以反醒和总结。这些事倒是提醒和教育了我,在今后的婚姻中没有重蹈姐姐的复辙。

  

  外婆九十多岁住过一次院,因为心梗。刚住院时她还很清醒,给她换上病号服,她还不忘提醒我:我那条裤子兜里有五块钱。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输了半个多月的液体,人反而糊涂了,精神越来越萎靡,连母亲也不认得了,你多大了?她问母亲。母亲回答快五十了。那还不大吗。她说。

  

  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医院陪她,她突然哭了,用颤颤威威的声音说:这回恐怕回不去家了。顿时我也落下泪来,哽咽得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一个婶婶来看望她,见她睡着,婉转地和我说,外婆毕竟年纪太大,人难免有那一天,昂贵的营养药能不用就不要用了。我当时听了很是惊愕,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这对于我们的心理和情感都过不去呀。于是只是沉默不语,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外婆的液体到底是停了,原因是实在滴不进去。她的双手干枯,只剩一张皮,青筋暴露,斑点纵横,像鹰爪。她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劝说和道理,死活不肯吸氧,粗暴地拔下针头,谁也看不住。母亲无奈,只能跟大夫说算了,别输了。没想到停了液体外婆反而一天天精神好转起来。后来出院回家又和我们生活了十来年。

  

  外婆最后的几年彻底离不开人,她跌倒过两次,骨头没事只是青了半边脸,她常静静坐在椅子上沉思或打盹。黑白颠倒,夜里唤熟睡的母亲起来做饭。出现幻觉,说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要挪床搬家具找那个哭泣的小孩儿。有一次外婆一个人在家,不知她怎么就打开了水龙头,结果水从六楼一直趟到一楼。还有一次外婆要去凉台,推拉门关着,她又不会开,一生气操起一张凳子把推拉门的玻璃打破了,幸好她没受伤。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可苦了母亲,她经常睡眠不足,心力交瘁。

  

  那时,我的孩子小,爱生病,一年总要在家里和医院之间奔走几次。看望外婆的次数也很少,即便回去也很少和她说话,因为她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简略地问问母亲外婆最近吃饭可好,精神怎么样,晚上睡觉还闹吗,为不能时时照顾外婆而不安,又无可柰何。

  

  有时望着沉思的外婆我也不禁陷入沉思,曾经多刚强的一个人,多爱漂亮的外婆,她有两件浅色的衣服,一件白色,一件浅蓝色,总是洗得一尘不染,叠得板板正正,上街或窜门穿,如今即使外裤褪到了脚裸也浑然不觉。时光真的好可怕,它不仅夺走一个人的毅志,夺走她的思维,甚至夺走了她的尊严。一个人长寿的代价是失去判断和选择,重返混沌状态,那么长寿对他到底是幸运亦或是不幸。,我们每个人可能都会有那一天,我为这个想法感到深深地不安和悲哀。

  

  外婆一百零四岁离开我们,走时没有遭什么罪,让我们欣慰的是她是家族中最长寿的老人。所以在火化那天,仅管难过,但没有人哭泣。这是我参加的唯一一个没有哭声的葬礼。来送她的人都这么说。

  

  常常想起外婆,难过并没有太大痛苦。只是有一天深夜,在梦中,有人敲门,打开一看,竟是外婆,我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问: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外婆回答。然后我就哭醒了,眼里竟全是泪水,咽喉还一抽一抽的痛。然后再无法入睡,在这寂静的深夜,想起外婆,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她为我们付出太多,而我们回报她太少。想起外婆做的那些故乡的梦,终于明白,有些人和事伴随着你的成长,已经根植在你的生命中,不用刻意想起,但永远也不会忘记。

  

  于是我说外婆,如果你想我,就时常在梦中与我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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