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英子 大伯不在了！闻听消息时，我正与一位友人聊得愉快，姐说他们稍后在小区门口等我，让我即刻就动身。时遇下班时间，我与友人相别而去。 到小区门外，姐夫车还未到。我望着车来人往，忽然就寞寞地，鼻子有些酸涩。想起大伯，就有些难过，为了他难过，也为了我那先去的父母难过。人一辈子相争什么，最后都要归于尘土的啊，为何在有生之年，一家人都不能相睦而处呢？让心里留下深深的裂痕 其实父亲和大伯并无血缘关系，苦命的父亲在两岁时由奶奶带着从河南逃荒而来，与当时已有一子的爷爷组合成一家，那个孩子就是大伯。之后有了姑和三爸。 大伯十多岁就到铜川煤矿工作了，后与渭南的大妈成家，家就安在了渭南，几就不再回西安的家了。姑去了汉中工作，三爸去了甘肃游逛。爷、奶的医病、终老等都是我的爸妈悉心侍奉操劳的。 爷那时是村支书，常出外开会，爷是个贪嘴享受之人，每每去都要从队里支点钱好去吃喝，待到终了，已欠下不少陈账，加上爷、奶求医抓药和丧葬费用，繁重的债务无人问津，全压在我父母身上。在我少时的记忆中，清晰地刻印着母亲的屈辱和泪水。每到年终母亲去队里领钱粮时，一次一次空手而归，被告知要抵帐。母亲求爷爷告奶奶地找队干部辨理，才领回来少许口粮。 那时，我只是从爸妈口中听说大伯、姑和三爸的消息，几乎不曾有现实的记忆。爸妈盼着他们回来，盼着他们来分担一些老人的账债。三爸在成家的年龄回来了，整天游手好闲的三爸找了个离了婚的三娘，一对的尖、懒、馋，连自己都顾不住，还成天生事，何谈家庭责任。在母亲的力争下，由大队干部出面，把三弟兄叫到一起，让大伯和三爸分担了其中小部分账务。母亲说，不管多少，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而三娘此后更是无事生非，不让人安宁。大伯也算是多年来难得的一次露面。 八十年代初，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哥初中毕业考上了西安的铁路运校。父亲把堂哥接回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高大帅气、心气很高的堂哥。堂哥的派头是带有遗传的，大伯、大妈都是高大身材，大伯深眼窝、高鼻梁，很有穆斯林的特点，这源自爷爷，源自与我没有血缘之亲的爷爷。 父母很喜欢堂哥，星期天就去接堂哥回来，堂哥不回时，父亲常送零用钱或粮票去。堂哥工作分配到铁路上，回西安就到家里，叫声二娘，母亲就欢喜非常，赶紧包饺子、蒸凉皮或摊煎饼等，变换花样做饭。堂哥时常鼓励我学习，带我们去博物馆，去看电影。我第一次跟堂哥坐了一趟火车到咸阳，短短二十多分钟，但也让我激动不已；第一次跟堂哥听了一场交响乐演奏会，经久难忘。那些温馨的场景后来都成了美好的回忆，也是日渐疏离后让人分外怀恋的记忆。 八十年代末大伯退休回来，他是回来要桩基地的，准备举家迁回他的生养地。家中的老院子狭长，我们和三爸各占一半，商量着让大伯再申请一院儿。我们家经过父母多年的辛劳，刚盖起二层小楼。母亲将楼上一间大房间收拾干净，让大伯安下身来。 大伯素常一个人呆在房里看书，母亲做好饭，就让我们姐妹上楼去叫大伯。我常常走到大伯门口，叫一声：伯，吃饭了。大伯戴着老花镜，捧着厚厚的不知什么书，听到唤，忙放下，语声温和、笑容可亲地招呼我，我再叫一声：伯，吃饭走。大伯声调缓缓地、非常谦和地说：哦，你先下，我一会儿就下去。我非常恭敬地听从大伯的话先下了。饭菜摆上桌，我们静候大伯下来后，才开始动筷子。 有时，大伯出外串门访友，到了饭点还不见回来，母亲就叫妹妹出去找。妹妹边找边问，倒总能找到。大伯回来了，我们才安心地开饭。 那时从我父母到我们姐妹三个对大伯都相当尊敬。大伯一幅老学究的风貌令人由生敬意。 有一天，大伯吃饭时随意说了句他要找房子。我们一时不明白大伯的意思。大伯说他在别人家凭一间房，住在这里不方便。我们更是无从理解。大伯又说这很麻烦你们，他想自己另住。父母和我们赶紧劝阻，一家人说什么麻烦呢？咱自己家有房子，到别人家住干什么嘛，让别人怎么看咱呢。是不你看书娃闹吵着你了？当时姐姐的女儿正小，但孩子很乖，很少哭闹。我们一再劝慰大伯，有什么做的不到的你就说。就住在家里，家人都好照应你，别人家再怎么也没有自家自在啊。 但大伯执意地搬到他发小家租了一间房子。家里人心里都很不畅快，这让别人看笑声呢么，人家肯定会认为是我们一家慢待了大伯。可我们到底也搞不清大伯走的缘由。不多久，大伯又从发小家搬到另一家住了，听说与发小处得也不相和了。虽然同在一个村住，我们却很少见到大伯了。 那年冬天，天寒彻骨，那个夜晚，父亲送我上夜班返回，却再也没能回去。家人苦找了一夜，第二天接交警队通知：父亲遭遇车祸，抢救无效 我们无法相信，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那样康健的爸爸啊，怎能瞬间就被夺走了呢？！ 我们循着父亲的足迹一遍遍溯寻，不知道在那个冬日夜晚，父亲遭逢了怎样的劫难有路人提供线索，父亲被一醉酒司机横行直撞，司机肇事逃逸，路人路见不平骑摩托追赶记了车号报案。交警队赶到将父亲送往西京医院 感谢当时路人的愤然追赶，及时报案，感谢路人的良善和正义，这也是对故去的父亲的一点告慰。后从西京医院保卫处更了解到，丧尽天良的司机不知怎么得知的消息，当天夜里竟伙同一群人到医院谎称家属偷尸，被保卫人员以无合法证明相拒，后连保卫处都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大胆狂徒。 后听说对方有后台，交警队总采用拖延和不公处理，让我们悲伤又添悲愤。我们亲友一起到交警队问询，当时大家都公推大伯做主事人出面，可大伯反劝我们人已经不在了，不要再去争论是非曲直了，等候交警队处理吧。之后以有事推脱或就寻不见影子了。那种漠然令人寒心不已，相比之路人和乡亲之真善，形成天壤之别。 我们开始过起没有父亲的悲凉的日子。最悔痛的是我，我觉得一切罪责都在我，如果我那天早一点走，就不必让父亲送，就不会出那样的事；如果我不到这个单位上班，没有三班倒，就不必让父亲送，就不会出那样的事；如果最伤痛的是母亲，所谓中年丧夫啊，母亲的心里该有多么孤苦最痛怜的是妹妹，她才刚刚14岁，就没有了父亲这样踏实如山的倚靠 大伯一家都回来了，大妈、堂姐、堂妹象征性地来家里打了个照面，之后与大伯一起住在村里别人家，再未回家来。我们再真意的迎候也抵不过大伯执意的曲解。堂哥回来，到家里来，妈妈真的欢喜。堂哥诉说着对大伯的不满：一个心性古怪、钻牛角尖的人，说曾经自己回到这家里，一家人多么尊敬他啊，让大伯这一年把家里搞成这样。母亲终舒了一口气，说就是让人始终想不通，他到底犯什么心病了。并嘱堂哥，不管你爸你妈怎么样，你以后常回来，别把你二娘忘了。母亲时常是个直言的人，也爱开玩笑，小一辈的人都与母亲较亲和。 大伯一家终于要了桩基地，盖了一院房。而我们两家人却形同陌路了。堂哥因被情而伤，曾一度酗酒滋事，自我放任，让我们几乎不敢相认。偶尔到家里来一下，母亲还是瞒在意，感觉安慰呗。后终于结婚，终于回归了。堂姐堂妹均晚婚，且不甚美满。 去年年初，我的母亲以多年不吃药、不打针、勤劳不辍的健康假象，迷惑了我们短视的眼睛，和粗陋的心，短短三个多月光景，我们全家经历了从欢笑的巅峰到悲痛的深渊的倏然坠落 母亲离去的日子，堂哥、堂姐、堂妹来为母亲送行。看到他们，我都替母亲难过，母亲在世时，多么想常看到他们的身影，多么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可是大家各自都太自我，母亲内心承受了太多刺痛。母亲的早去也跟一生中经历的种种不无关系。 今天我来为大伯送行，心里真的很难过！有生之年，珍惜啊！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twentine番外5 有生之年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