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块土地都有一个名字】 土地承包怎么没我名字

时间:2019-12-06 10:31:05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营子东头这一块地我最熟悉,因为我家就安在营子东头。实际上我们村营子东头也只有这一块地。这一块地的东边连着的仍然是地,但已经是朱家营的了。这块地的名字就叫营子东头。它是我们村最高的一块地。我们这一带的地形是东高西低,东边过一个营儿就是山,而这个营儿自然就是朱家营儿。朝西边十几一二十里则有一条河,叫汉江河。如果数村子的话,隔有必位岗、王营、鲁家岗等好几个村子。这块地地势高,是不能改秧田的,头年种包谷,下一年则改种棉花。但它离村子近,上土粪方便,就颇受优待,土壤格外肥,包谷、棉花种下地都精精壮壮地长,大包谷驮长到尺八长,棉花桃子鼓鼓爪爪。这块地在营子东头,它的最西边沿也就是营子的最东边沿了。地头上有一条南北向的小路,人们通过小路走进各自的地里。小路当中的位置有一口井,水井供应着营子东头十几家住户的吃水用水。所以有时候又有人叫这块地叫水井上。

  

  营子东头向北的一模糊平整的地,也是我们村的。北边的北边也是地。这句话跟上面一段有些重复。相当于废话,也是常识。地总是和地相连的,连成一个整体,叫着大地。村庄、堰塘、山丘、树林、大路、河流,只不过是大地手掌脚背上的汗毛、汗腺、汗滴、沟回、皱纹而已。所以,有人炫耀他见过什么什么那个大的时候,我总在心里暗笑,想想我们脚下的大地吧,还有什么比这相连的地大呢。但这块地和北边的邻地还是有些不同的,这块地平整一些,海拔低一些,北上的邻地比它要高出一个坎子,且明显呈斜坡状。斜坡地隶属于北边卧龙岗、王家两个村子,但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分割的。还是回头说说这块地,它的名字并不叫王家(或者卧龙岗)前面。它叫竹园。顾名思义,想象得到,这块地上一定是有一种特殊的标志的,即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是的,这大片竹林长在北斗星一样六七家住户的屋后,户稀林阔。这片竹林真的很大。我幼小时候,经常在竹林里穿行或逗留,听鸟们谈情说爱,家长里短,看它们劳燕双飞,生儿育女。我梦想着有一天能跟一只鸟对话,成为一个鸟家庭的朋友,一直没有成功。有一回听大人们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得,我说,是呀是呀,竹林里有斑鸠、麻雀、灰喜鹊、楝八哥好多种鸟呢。大人们叫我不要插嘴。我亲身经历了村里人砍竹林挖竹根继而扒住户房子的事儿。竹子砍去编了篮子背篓,竹根挖了当柴火烧,住户了房屋扒了并在了前面的大营盘里。听大人们说这叫拆单庄。本来只是一小块地,并上了竹林、几家住户的宅子后面积增加了五倍。单庄没了,竹林没了,竹园还暂时保留在了大人们的嘴里,以后成了这块地的名字。

  

  营子北边挨营盘近的另一块地,叫西头后头。想一下就明白它和竹园是相比为邻的,一同处在营盘的北上,竹园的面积只有它的一半大。问题出在另一条边上。一条从营子里生发出来向北走向的拉庄稼的庄路,先把营盘剖成了两部分,再变成它们的分界线。西头部分营子比东头营子要宽一些。这块地也就比竹园宽一些。它虽然在西头营子后头,但并不与营子西头平齐,而是又向西延伸了一大截子,这样它就比竹园宽出很多了。由于这块地也是挨着营子的,所以运肥上粪也方便。又因为这个方便,它的土壤比营子东头竹园都要肥实,而且墒也更好一些。乡亲们了解土地甚过了解手掌,为了充分发挥它的功能,在播种作物的时候,往往在作物里面套中一些蔬菜,一来平时有蔬菜吃,二来蔬菜是很拔地劲的,蔬菜把庄稼调和一些,土壤太肥,庄稼就茂着长杆子长秧子,不结果。

  

  该说说挨着营子西头正西面的地了。这块地面积不大,也不叫营子西头,它有个特殊的名字,叫秧田底儿。这个名字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我们这里每一个村庄都有这样一个相同名称的一块地,派着的是同一种用场,也就不约而同了一种叫法。秧田底儿是用来做秧底儿田用的。这可算是村里一年到头最悠闲的一块土地了。前一年秋季稻谷收割后,把它犁起来,深土上翻,炕一个冬天,一直炕到来年清明以后,把炕熟的土钯碎货,施上肥,放上水焖着。焖过两天以后,放掉水,只见匀匀式式温润肥沃的糊状泥巴,用铁锨把它抿平,水平水平的,制成豆腐块模样。这是给秧苗们铺就温床的工序。然后,请尊贵的主人入住,将头天泡好露出小芽的稻谷种细心均匀撒在上面。呵,稻谷种们在上面一阵子探头探脑,呼朋引伴熟悉完新居以后,便迅速将嫩白的细腿插进这安适的泥被里,吮吸养分,昼夜拔节、分蘖,快速生长,长成葱葱秧苗这也就是它名字的来历。在夏季,秧苗都移栽到稻田里去了,它就变成一小块现成的稻田,一样插上稻秧,和其它稻田一样长稻谷。秋天,稻子收去了,它就空旷起来,清闲了起来,惬意着歇息。直到乡亲们忙完秋种以后,腾出手来,又把它底儿翻出来,囫囵的堆着,通风透光,淋一场冬季的风雪浴,晒一个冬季的暖阳,享一番早春的氤氲,多美呀。周而复始,年年如是。而其它的土地是什么样的命呢?秋季稻谷收了,把地赶紧腾出来,种麦子;夏季麦子收了,又急忙忙把地用水泡了,种稻谷。一年两季,连轴转着,很累。我有时路过秧田底儿的时候,心里鼓鼓的很替其它的土地鸣不平。后来想通了,是它的位置决定了它的美差呢:它在渠边,地势矮一些,灌水方便,它的南边没有阻挡,利于采阳,离村子进,便于照看。自然就享受优待了。想想也算了,革命分工不同,天下事是没有绝对公平的,土地也土着一样的道理。

  

  在乡村,一条条大路往往就是村庄与村庄的分界线,一条条沟渠则是一块土地与一块土地的分界线。这个有点原生态味的互文见义的句子是一个长在大地上客观存在。为了介绍的方便,不妨一起整体地来看看我们的村庄和土地所构筑的版图。一个近似长方形村庄坐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路北,大路以南有村庄、学校和土地,与本村土地无甚关联。东、北、西方向均有土地,围成一个三框,把村庄罩着。秧田底儿的西边沿,与西头后头的西边沿,同在一条线上,是三框的东边沿。事实上,我们这个叫罗家庄的村子,是一个庄户已超过50户人家的大村子,上面那个土地围成的三框,只占到我们村土地全面积的五分之一,老鼠闹木锨,大头儿在后头,我们村的土地另外五分之四,主要分布在秧田底儿西头后头边线以西。粗略的测量显示,这基本上仍是一个还算规整的巨大的长方形板块。这片巨大的长方形土地,又被向西去的两路一渠一埂围隔成四条带状。每一条带子则是大小不等实名实姓的土地板块的集合。按照带子从南到北摆放、地块至东向西排列的顺序,乡亲们能更加清楚地把这些生发于土坷垃上的名字,尽握掌心。了如指掌,我们村庄和土地的版图还真像一只手摊开着,卡通了的手指向西,平放在大地上。是谁的手呢,我还没想清楚。这四条带子,恰似四个手指,每一关节历历可数:食指上——学校后头大路上孔家营后头;中指上——鸭子湖二方地大凼里;无名指上——四亩田十八亩地二十四亩地;小指上——水渠上长村地王子钱儿一共是12块。

  

  特别说说鸭子湖和王子钱儿这两块地。鸭子湖可算是在我们村享誉最高的一块地了,我搞不清它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我常常依照字面对它做种种猜测和阐释。它藏肥窝墒,一展平洋,种啥长啥,长啥收啥,高产稳产。能在这里种上一绺,算是庄户人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乡亲们这样说。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村里一个懒汉,成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干正事,家里四壁过风。族人们经过商议,给他在这湖里弄了一小绺地。他立刻勤奋起来,大变活人,把单身汉的日子过得实实在在了。后来竟也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土地也能够塑造人呐,文词儿说钟灵毓秀、地灵人杰就是这样吧。

  

  王子钱儿这个地名,我更不知它履历。问过老人们,也说不清楚。它在乡亲们嘴里,只是一串音节的口口相传。我选了几个字,暂且将音节记录。它在长方形的西北角上,是离村子最远的一块地。与鸭子湖完全相反,它又是村里最笨最贫瘠的一块地。种麦子不行,种包谷不行,种稻谷也不行。别的土地作物亩产500斤,到它这里只有100斤。听村里有学问的老人讲,土壤分砂土、粘土和漏土,漏土最差,种啥都不长,这漏土偏偏叫它遇上了。但乡亲们并没有嫌弃它,种主粮不行就种副粮,在它上面种上绿豆、黄豆、豇豆、黑豆什么的,长势倒是差不多,有一些收成,也不错。它竟每年也没闲着。这块叫王子钱儿的土地,检验着乡亲们对土地的敬信和耐心。有些年成特别好,各块地都大丰收,进入收获季节把乡亲们累坏了。后来,在收获季节的中途,乡亲们就自觉走进这块地,轻轻松松糊弄个半天,让身心获得短时的轻松和调整。他们惬意地说,幸亏有这块地,不然今年累死啦。别拼命啊,命比什么都金贵。这些声音,这些智慧,只有在这块地里才能听到,常常听到,可算是这块地里长出的另一种粮食了。正是有它的存在,让乡亲们领会了一些纯朴的哲学。土地本来就是一本宽广厚重的书。

  

  走出村来,从东向西,在地头走一遭,转上一转,扭头转头回头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看,掰指头算算,我们村就这些地,一共16块,每一块地都有名字,一块都没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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