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永远留在山里的过去的朋友）
一 山鬼 那年进山，碰到山鬼。 她说忏悔吧，我要吮噬你的灵魂。 我苦笑了。剖开胸腔：魂早丢失，不用忏悔。于是，山鬼拨动招魂的口弦。 我听到归魂轻盈的步履——如歌，如梦，如她醉人的双眼：一泓清水。 二 山肴 三包烟焕得一条狗，煮一潭墨绿山色满锅星斗。 搅一搅。 添一捧天涯的相思，搀一掬故土的溪流。一颗颗清脆的叹吁，一撮撮粗野的噱头。轮呀轮，转阿转，巴咂巴咂一盆酒，两盆酒，三盆酒 月色，明了野鹿哞哞的山丫口。 三 山洪 沟底。谁也没料到，山洪悄悄伺伏在人们疲倦的灯晕下。 它不打招呼，潇洒地吹着口哨，匆匆从我们身边溜过。它走了，好久以前。我甚至连它的模样也忘了。 只记得，它掠走了我的好友：一家三口连那油毛毡小屋。 四 山雀 我的傈僳族朋友阿丰一次能喝两斤半酒。 他的伙伴一只山雀只唱一支老调——山深不可久留。 我说大丈夫四海为家为党为民何处不可留？阿丰讲本不想留可偏偏恋着大山头。 后来我留不住了，阿丰和他的伙伴送我。 阿丰说你走吧！他的伙伴唠唠叨叨催我：山深不可久留山深不可久留。 五 山鼠 炊事员老抖手是个冷漠的鳏夫。他最亲密的朋友就一只狡黠的山鼠。 有人骂他打菜时手抖是心肝太黑，还有人笑他老山沟没老婆娶了个山鼠媳妇。 一次山鼠跌进滚烫的锅里，大家责骂弄脏了菜要他重煮。 第二天，老抖手失踪了。 听说，他走时，那颤抖的手捧着，死去的山鼠。 六 山月 一个深秋的夜晚，草丛里，我拾到一枚月亮，轻轻搁在窗前的枕旁。 梦中，它成了一豆宝玉：我把它嵌入一位姑娘的发髻——她眼汪汪。跟我告别。 明天，要离开山沟，她去做新娘。 七 山兰 他曾神秘地告诉我，那山岩很象姑娘丰隆的乳房，岩上有一顶春香四溢的山兰。 我拍拍他结实的胸脯，笑他一肚子花花肠。 那年春兰又香时节，他攀山岩采花，说要送山下的相好——磨房里一位痴情的姑娘。 没到岩顶他便摔到岩下。从此，人们常听到子夜的长啸：他花未到手，阴魂不散。 又一年花开。我拼老命采到那束鲜花，赶到山下磨房里，只一位古稀的老头，说二十年了，从未有过什么姑娘。 八 山火 没菜吃。 老站长领着大伙开山地，他点了第一把火。 没想酿成大灾祸。 铺天盖地的火舌贪梦地舔舐着森林、工棚和刚落成的电站。 站长老伴紧偎着小孙儿，成一堆灰烬。 我们将他们葬在地头，在地里种了洋芋。 两年后，老站长满刑归来，在地头窝棚里守那片，不需人守的，山地。 九 山瀑（代跋） 一溜山的灵感，哪来？招唤什么？ 一支摇曳的山曲，何处？飘泊。 一股汤汤的低诉，悠悠，潜入我心窝。 一滩斑驳离奇的破碎，拾起，重新思索。 哦，山瀑！你自古就这么，做着一个甜酸苦辣的梦么？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