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一直认为爱情就是一座塔，古旧，浪漫，经得起岁月的洗礼。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一座塔的顶上都有一棵树，树很古老，根须却无比发达，它们似乎有灵性，总能从塔的缝隙里穿过，然后任由粗细不一的根将整座塔紧紧地缠绕，那时候我觉得塔和树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恋人，他们可以一生相依相偎，，不离不弃，在静静的夜里，似乎还有风为他们传达出的山盟海誓。
去年，我去了凤凰，走在古旧的街道上，鞋跟随着人群发出细碎的声响，偷空避开人群，悄悄在角落里寻找我梦里的古塔，那是我从易允武《塔上的树》里读到的，它就在街角，进到塔里，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描述的一样，只是我发现塔里竟然有人，佝偻的背，花白的发，满脸的皱纹，他其实也和这塔一样的古老，空旷的塔里不时传来鸟儿振翅的声音,我知道它们是想在这个充满灵性的空间里飞翔。他用苍老的声音给我说着塔的经历，蹒跚地引我顺着满是青苔的盘道来到塔顶，我信了易允武的话：塔顶的树种最初是鸟儿衔来的！古树枝繁叶茂，鸟雀或欢唱或低吟，树下满是鸟雀栖息的痕迹，鸟粪滋养了大树，大树为鸟儿们提供了阴凉的栖息地，它们朝夕相对，生生相息。那短短十分钟的停留，让我有了一瞬间的迷失，失落，深深地袭来，朋友的话又悠悠的传来：“爱情如花，要学会付出，要学会浇灌！”原来爱情真的不是童话！ 回望这一生自己走过的路，不算长，但总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平淡却很真实。一路走来，从来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的情感，偶尔想起来，便会觉得有些迷茫，有些害怕，害怕那种心痛的感觉，害怕再受一次伤害。于是便迅速的逃开，用忙碌，将自己深深地掩埋。回想很多年前那一场所谓的初恋，心痛的感觉依然还在，但是细细想来，值得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他在我的心里只留下了一个印象，也许那只一场懵懵懂懂玩笑，只是看着貌似恋爱。我是一个懒人，凡事总不愿意去深究，失败一次，便永远也不想再碰，所以经常选择离开，然后躲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做自己的事。那么多年过去了，始终不愿意去招惹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愿意随口说出“我们是朋友”，因为在我心里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也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十六年后的所谓真相，在我看来很幼稚，印证了当年的猜测，竟然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我一直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只不过是一个肥皂泡。唉，可惜了那些年华静好的岁月，可惜了我的那些眼泪，竟然可以为了他一直一直的流。难怪老苏要写信来骂：“你连心动的感觉都没有，谈的是哪门子恋爱!你的眼泪完全是因为面子，你个糊涂蛋！”十几年以后再次回想，心情就像理顺当年被自己弄乱的毛线一样平淡。原来十几年来我一直放不下的是他欠我一个解释，我欠他一个表白，他一直记着我，那是因为我是他最初的一个梦，这梦也许能让他疲惫的心，在喧嚣的尘世里得到一点点的安慰。老苏，这个自封的哲学家，竟然是正确的。还好，十六年的执著，十六年的心痛，并未让彼此的恨意蔓延，很庆幸十六年后的释怀，竟然让我们找回了朋友的缘分。 说起老苏，心里便涌起无尽的伤感，这是一个曾经说要去做和尚，最后却死于车祸的人。我们本是最铁的哥们儿，后来却因为一段小小的插曲而疏远，老死不相往来。今天突然很想为他写下一段文字，算是对他最深的怀念吧。老苏本是我哥们儿的哥们儿，刚认识的时候我们俩老是犯冲，一见面，不是争就是吵。他见不惯他的兄弟对我好，更见不得我每天看名著，他对文科生的不屑一顾，激起了我的愤怒。后来他不服气，就跟我比赛看名著，堂堂理科生，真是难为了他。高中毕业他在我的留言本上留下一段话：“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投降，因为我终于发现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其实无心害人，尤其是感情，你有那个资本，但是你不会！"我们之间的战火从此一点，一点地熄灭。大学一年级的暑假，他带回一大摞的世界名著让我过目，满书的笔记让我目瞪口呆，原来他的战果竟是如此的辉煌！还记得那个冬天，我们学校放彝族年假，我发疯了似的想要去流浪，匆匆踏上通往重庆的列车，一路上晕车，凌晨两点到达重庆，瞎摸乱撞找到哥哥的学校——重庆师范学院，深夜的重庆很冷，门卫室里哥哥惊得目瞪口呆，表情里喜怒参半。他打电话给老苏，叫他明天早点起来，因为有惊喜出现。第二天清晨，老苏站在校门口等我们，见到我他似乎并不惊奇，只是指着我的鼻子说："被人贩子拐走了你就安逸了!"一个星期的重庆游，很过瘾，但是却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生活费。回来的时候，还是半夜的火车，我们几个一直在重庆大桥上溜达，老苏把哥哥给我买的玩具狗扛在肩膀上，任由音乐一个劲地响，我们像一群流浪汉，走过去又走过来。坐在车上，看见老苏在站台上不停的挥手，我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回来了，老苏却“疯”了，他每天都要寄信过来，有时候一天一封，有时候一天几封，有的写完了，有的还没有完。我不敢回信，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太害怕失去这个朋友，太害怕伤害我们之间的友情。有一天晚上，天气很冷，门卫室的小王突然跑来喊我接电话，我磨蹭了好久，电话通了，他只叫了我一声就哭了，我在这头忍不住哈哈的就笑了，他在那头大吼：“不准笑，你有点良心行不？我都排了一晚上的队，跑了好多个电话亭了。。。。。”沉默，彼此对着电话的沉默，就像死一般的可怕。后来，我终于告诉他，我不想谈恋爱，因为他不够帅。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是大学毕业以后，他说等他父母去世以后他就去做和尚！因为他把自己伤了！最终我们断了联系，不再往来，曾经的好哥们，竟然成了陌路。应该是2002年吧，那一天我正在给女儿弄奶粉，老杨突然来找我，他说老苏出车祸了，被撞得血肉模糊，“东哥”让我们俩一起去，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我无法面对，我找了个借口，没和他一起去。最终我也没去送老苏，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恐惧，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墓就在城郊，但是我一次也没有去过，我害怕那衰草会模糊我的眼睛。 老苏的离开，对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此，我不愿意随口说出“朋友”二字，如果说了，定会倾其所有，真心相对。但是我依然无法接受朋友轻易说出：“我爱你！”如果他说了，那么我们友情的线就断了，因为恐惧会让我从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就悄悄地从他的身边离开。老苏，教会我很多东西，留给我很多思索，他让我懂得最好的，最知心的人要拿来做朋友,爱情会伤害友情。 古塔，树和鸟，看似简单的三个物体的组合，却蕴含着无尽的哲理，我不知道他们三个要怎样组合才完美，但是我知道它们定会真心相对，慎重选择自己的人生，原来我这一生的经历，最终要印证的竟然是爱情不是童话，环境没有真空，现实生活中没有灰姑娘和王子，有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相濡以沫。对于爱情，要懂得惜缘，要勤于浇灌，但是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因为伤了谁都不要伤了自己。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