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有一种农活，叫腾土。就是在初春和初秋的时候，趁天气好，赶快去把土里及土周边的杂草、荆棘、树木、庄稼残留物等除掉，堆在一起，烧成灰，以使土地变得光洁宽敞，然后连同灰一起挖翻，和在一起，再播种春季或秋季作物。
这种活，我还是14岁以前帮大人干过。选择一个晴天或阴天，带上一把镰刀，就够了。到了自家的土里，面对已经被杂草等掩埋得不见本色的土地，找到一个最佳的切入点，一般是从右往左使劲。不多一会，就如剃光头，身后，就会有一片干干净净的土地重见天日，腾腾的泥土芬芳，令人十分舒爽。 若是地里，仅是庄稼残留物或杂草，用镰刀割或用手扯，相对容易一些。若是土边的坡上或坎下，有时长满了荆棘、树木等，又兼地形不好落脚，操作起来相对要难些。 不管怎样，干个半天，一块土地一定会被打理得清清爽爽的，联想着播种计划，希望着，便益觉赏心悦目。如果天气好，便一把火，把堆在一起的树木杂草等烧起来，噼哩啪啦，烟雾袅袅上升、火光冲天，便很有一种成就感。这时，如果有一阵风吹来，要赶紧避在一边，不然，会让烟雾呛得眼泪直流。累了，就地而坐，看眼前的土，听大自然的音响。 腾土也会有风险。被刺刺伤、被镰刀割伤、碎屑飞进眼里还要防虫、耗子等惊吓。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去腾土了。 14岁以后，几乎都在学校度过。假期回家，主要是上山砍柴。腾土时，已经返校了。 工作后，来去匆匆，腾土的事，更不会染指。 自从妻子开垦了一块荒地后，我又有了腾土的机会。 妻子说，你一天坐的时间多，要多动动，以免年纪大了患老年痴呆症。有一块自己的地，闲时种种，全身都得到了锻炼，对身心都有好处。 我和妻子都是从农村读书出来的，对于土地，几乎几十年没有种了，但仍有一种深深的眷恋。 国庆时，看着新闻联播里不断播出的各地拥堵消息，心里也有些堵。 妻子说，我们去腾土吧，那里不堵。腾好了，还可以种点东西。 中秋刚过，金风送爽。 我们到了那块地里，放眼望去，果然杂草丛生。辣椒与杂草相混、玉米秆倒伏、老南瓜若隐若现。靠近山的那边，树木、荆棘密布。 几只附近农家喂的鹅，正在路边摇摇摆摆的觅食，不时发出欢叫。 又一阵稍大的风吹来，山上的树木，树叶向上翻动，露出稍白的肚皮，瞬间复原，一连几次。 那只叫花儿的大黄狗，叫了几声后，发觉是妻子，便摇头摆尾的，很亲热地样子。看来，这半年多的时间，妻子时不时来这里，混得已经很熟了。而更远处，它的主人家，正在大兴土木，房子，已经修到第四层了。这里的农村，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与相隔两三百米的城市，几乎浑然一体了。喧闹与宁静，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结合，左耳是喧闹，右耳却是宁静，满足了人们两个层次的需求。 城乡结合部，有它的奇妙之处。 不错哈。妻子的头发飞动，用手捋捋，很开心。 可以。我说。心里的堵，已经疏通，变得豁然了。便贪婪的呼吸着山间土地里散发出的甜甜气息。 由于挨着山的坡上树木、藤蔓、荆棘较多，难度大些，我自然选择作为我的攻克对象，妻子负责土里的杂草和玉米秆之类的清理。其实，若论干活，妻子一点也不逊色于我。她有几次拓荒的经历，虽都是弄起玩，但毕竟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于是分头进行。 对这种活，我是驾轻就熟的。挽起袖子，双脚如钩，弯腰，左手格兰或抓，右手挥舞镰刀，唰唰唰唰，再移动双脚，再次割、铲、扫，遇到树木或刺、藤，重点砍掉，不多一会，聚集一堆，用脚一蹬，滚到平地里。身后，褐色的土地本色，便显露出来。此时，失去遮蔽的竹节虫、蝈蝈、草鞋虫之类的，便惊慌逃窜。更有一种红色斑斓的大虫，有卡把长，或盘成一卷，或伸展身躯，样子是有些吓人的。但我不怕。小时，记得与伙伴比赛割草，速度飞快，待到看时，手里连草握着半根小蛇的身体，另一半，在地下跳动。原来，已被我的镰刀一分为二。 正在得意时，左手中指一阵剧痛。一颗刺深深的刺进肉里。我连忙把它拈出，连连用嘴吸出血液，吐掉。 本来带有手套的，我嫌麻烦，没戴。见我受伤，妻子强行让我戴上手套。 我说，作为一名优秀的庄稼人，是不需要这个东西的。 但你已经不是正宗的庄稼人，只是偶尔的消遣消遣。妻子说。 我只得戴上。 周边的人越来越多。由于是阴天，不热，又不冷，干活的好天气。大家都不想放过。 山湾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边干边交流着经验，规划着下一步的种植计划。 山风吹着，湿湿的，暖暖的。有两棵高达的树木挨得很近，风吹过，相互摩擦，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大家先是吃惊，待弄清原因后，一边揩汗，一边倾听观望。 大黄狗抬头看了看，翻身又睡，在干燥的草丛里。 妻子边清除杂草，边把老南瓜、辣椒收集起来。老南瓜，还有20多个；辣椒，已装满了一大袋。这些，都是妻子自己种的，她一边收着，一边赞不绝口。 大约过了1个小时，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累了，就坐在地上，吃吃带去的东西，喝喝水，看着已经逐渐变得干净整洁的土地，心中便觉得快乐，恨不得三下五除二，赶快收拾完毕。 坐在地上，沾些泥巴，接着地气，身心都很舒畅，疲劳，很快就得到恢复。 那些施工的，相互吆喝，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小时，这个时候，我家的破屋里，必定飘出菜的香味，随风，钻进鼻孔，清口水，必定流出。母亲，必定站在院坝边，望着我们腾土的地方，伸长脖子喊：回来吃饭喽！我们或我，便回家吃饭。 我们已经干了两个多小时，为了积蓄力量，决定休工，来日再干。回家后，洗洗热水澡，吃点东西，美美的睡上一觉。 第二日，又干了两个多小时，那块地，终于被我们腾得干干净净的。 那些堆积如山的杂草、树木、藤蔓、荆棘、玉米秆等，由于连续多日不见阳光，有些湿，只有等到太阳晒晒后，再付之一炬。 下步，就是挖土，然后种点秋季作物。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国庆，完全没有必要也去给道路、景点添堵。腾腾土，劳动劳动，也有乐趣。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