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喜剧张静李娴【父女之间】

　　（一）

　　光阴荏苒，又是一年的冬天了。在越来越显漫长的寒夜里辗转难寐，尘封旧事慢慢浮现于脑海，与那时的我已恍如隔世，与那时的我却仿佛就在昨天。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对远在异乡的女儿的思念是愈发深切了。常常不自觉间念起她平日里的一颦一笑，她的幼稚与天真，执着与纯情，无不历然于心，如许鲜活生动，无可释怀。恍惚中，漫游在夜色中的思绪又一次飘回到久已逝去的光阴。

　　女儿出生在一个极凛冽的严冬。当我闻知妻子快要生产的消息时，正急匆匆地扯动着一天苍茫的大雪赶赴在归家的途中。

　　至今不能忘怀那场好大的雪。冥冥中，似是女儿，这个上帝馈予我最珍贵的礼物带来了那一天空缤纷的花朵，让它们永远开放在了我的生命中。

　　那时的农村，没有难产的情形，女人的生产一般还是要在自己的家里。当我到时，女儿已经出世。裹着小被子蜷缩在一脸疲惫的妻子身畔，紧闭的肿肿的眼角挂着泪珠儿，圆乎乎的小脸竟然是那么丑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刚落草的孩子，而且居然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心中的感受自然复杂微妙。也许，每一个初为人父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吧。既好奇、紧张，又不知所措。现在终于知道，爱也是需要后天培养的。而在当时，面对横空出世的女儿，我还远未体会到那份终将烙刻在我的生命中沉甸甸的父爱的滋味。

　　女儿打小就精力旺盛，我总觉得她就像是一块刚从田垄里刨出的新鲜的土豆，阳光又茁壮。尤其在她哭闹时，看起来那么不起眼的四肢却是那么有力的向四面伸展开，仿佛是要尽情地拥抱这个喧嚣的世界。

　　大凡人世间的父爱、母爱都是相似的吧，那种血缘带来的自然的情感流露是没有伪装，也是快乐的。生活从此一天更比一天的多姿多彩起来。

　　不知什么原因，女儿的性格很刚烈，最突出的例子是在她六岁的那一年，居然就学会离家出走，还亏了学校的老师把她带了回来，弄得我和她的母亲哭笑不得。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原来在孩子们眼里，老师的威望是高过父母的。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更让人担心的是，她只要哭过便会大口呼喘，气息供应不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去医院看过，医生的话让我愕然。这孩子气性大，以后要顺着她，别惹她生气。所以，女儿从小就是被娇宠的。尤其是她的母亲，常常以此为口实对我加以训诫，杜绝我以任何理由干涉她的任性与顽皮。而我终是怕了医生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任由了她去胡闹。可以说，女儿是被我们无拘无束的放养在了人生这块辽阔的大草原上。

　　万幸的是，女儿并未因这样的纵容而走入歧途。相反的，她的成熟与理性却在很早的时候就显现出来。她有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老成持重，这是让我很感惊异的。

　　她与同龄人不同的地方很多，主要体现了性格上。比如她与我沟通的方式就很特别，每当要对我说心里话的时候，从不会主动和我促膝相谈，而是把要说的话写在一张纸上，假装无意地放在很显眼的位置，等着我去无意中发现。她在信中是很大胆的，也只有在那里，我才会听到她说老爸，我爱你！慢慢的，我接受了这样的沟通方式，接受了她这样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爱的表达。

　　可以说，我并不是一个足够威严的父亲，女儿也并不是一个足够乖巧听话的女儿。很多时候，我们处在一种半师半友的关系，但是通常情形下老师是她而不是我。因为在飞速发展的社会中，我确实要落后她很多了。而我，能够给予她的也只能是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照亮道路的灯。而不是道路。我一直确信，属于她的道路，还是要靠她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在送她进入大学校园分手的时候，她略显拘谨，迟疑很久才说：爸、妈，你们回吧。在那一刻，我感觉鼻子酸酸的。而对面的女儿，眼睛里也似乎有些晶莹的液体在闪烁。

　　出租车已经驶出很远，透过车窗，我看到女儿依然伫立在校园门口，冲我们挥舞着手臂。蓦然涌上的泪水霎时模糊了视线。

　　（二）

　　一

　　爸：

　　上次回家，我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的多看了你几眼，也许你并没有留意吧。但我告诉你，在我眼中以前的那个爸爸真的变了。黑了，也瘦了。我本不想对你说，怕你会难过。可我终归忍耐不住，因为雪儿的心在疼。

　　爸，你知道吗？曾经，我也看上过你，因为你帅、幽默。一笑起来就像春天的花开了一样，让我感觉那么温暖，那么幸福。我敢说，有爸爸的笑容的日子，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日子。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父亲，而是当成一个傻呵呵的大孩子，一个好像哥哥的大孩子。我那时就在想，有这样的一个爸爸多好啊，有这样一个爸爸的女儿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女儿啊。

　　可是现在，你却变了，变得那么憔悴、那么沉默。以前那个开朗阳光的爸爸哪去了？我就是要大声告诉你：你不够意思！你不好！你很讨厌！我没有允许你变得这么老，没有允许你变得这么无言！

　　爸，我知道，你工作得很辛苦，你很累，可是，再辛苦再累也要笑不是吗？因为那样会使你变得年轻，变得有朝气，你应该永远都是那个好像一个大孩子的开心的爸爸！你一直教导我要乐观的对待生活，可你为什么就临阵退缩了呢？

　　爸，让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一个充满快乐的温暖的家，家里有爱我的爸爸和妈妈；给我一定的空间，让我尝试我想做的事。足够了。

　　我知道，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听话，乱发脾气。常常惹你们生气、伤心。其实我真的很后悔，我是深深的爱着咱们的家的，爱着含辛茹苦养育了我的爸爸和妈妈，可我却不会表达，即便勉强表达出来的也都是错的。你和妈妈能原谅我吗？

　　即将高考了，我并不肯定自己会成功，但我会努力。即便失败了，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也会让你和妈妈过上幸福的日子。

　　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现在真正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我们好了将近八个月了，我有支持我前行的动力。因为我们约好要报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同去一座城市。但是如果你不满意他，我可以毫无反悔的说，我可以没有他，但绝不可以没有你！

　　爸爸，为我加油吧，希望在这次大考中，我可以收获我人生中的辉煌！

　　老薄我爱你

　　雪儿

　　2013.5.30

　　二

　　雪儿：

　　看了你的信我落泪了。

　　我犹豫很久才拾笔给你回复，但是澎湃在胸中的千言万语又岂是几行文字能够表达的。

　　应该说，我没有想到，我仿佛还在襁褓中呱呱啼哭的小小的女儿已然长大成人，并且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特立的品格。我真的愧对于你，愧对你给予我的那么真诚的信任和真挚的爱。

　　请原谅你的父亲，因为他是一个不够坚强的人，在生存的压力下他过早的收敛了他的锐气和锋芒。他让你失望了。

　　雪儿，你是对的，面对这艰辛的生活，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向命运屈服了的人，又怎么会拥有幸福与快乐的人生呢？感谢你发自心底的关怀与提醒，让我又一次燃起了对生活的热爱。请相信我，当你再一次见到你的父亲时，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比春天里最美的花朵还要灿烂的笑容，与最热情的拥抱！

　　天下哪有不爱着子女的父母，天下哪会有不向父母撒娇的子女。知你正处在叛逆的青春期，你小小爆发的脾气父母是不会介意的。勿虑。

　　关于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的母亲是不会过多干预，只要你们真心相爱，男孩的品行端正，我们一定会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高考在即，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虽说十年寒窗付出了那么多，但人生也绝非这一条通向成功的道路。以平常心态对待，成亦不喜，败亦不悲。身体的健康与心灵的幸福和快乐才是最主要的！不管结局如何，父母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着！

　　爱你的父亲

　　2013.5.31

　　三

　　爸：

　　织围巾是种耐力活，学了很久才勉强学会，织了很久才勉强成功。

　　人家都是给男朋友织，我偏给老爸织。我不想送你买的，我想自己亲自动手的，因为半路总是织错，所以线不够长了，织出来的围巾也不够长了，你将就着围吧。

　　你知道我是个急性子，不适合这样的慢工作，所以决定以后不织了。哈哈！

　　本来想在你生日的那天送你，可那时我在家，有些小尴尬呦，所以还是在学校的时候给你快递回去吧。

　　记者团的事情好多啊，新闻稿一篇一篇的没个完。马上我要当评委选主持人了，我要不要也去竞选下呢？唉......马上要工作了。

　　那个，围巾我试了下......还是挺暖和的！

　　写完了

　　雪儿

　　iloveyoufather

　　四

　　雪儿：

　　围巾已经收到，是短了一点，不过还能用，确实很暖和。爸爸现在就围着它给你回信呢。

　　昨天，家乡这边刚下了一场大雪，和你出生那天的那场雪一样大。难免又想起你了。你要是在家该有多好，我们又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墙角的那棵柿树很可惜在去年冬天冻死了，这你知道。本来想锯了它，可看它的根还活着，终归没有舍得。果然在开春的时候，它又发出了新芽。听你奶奶说，再长出来的话，结的果就不是柿子了，而是黑枣。多奇怪的树啊，居然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还是等你回来吧，也许到时就能吃到甜甜的黑枣了。

　　你那边的天气冷不冷？按说南方的冬天应该是看不到雪的吧。还是多添点衣物，别冻着自己。

　　时间真是快，转眼你已在大学度过半年的时光了。本来想和你的母亲去那里看望你，只是我请不下假来，这个愿望只怕是短期内难以实现了。

　　家里一切都好，专心学习，无需惦念。

　　你的母亲还和从前一样，一有空就沉浸在秦汉的老爱情片里，嫌我没人家那么浪漫。

　　只是我失眠的老毛病又似是复发了。也许是年纪渐长的缘故吧，常会回忆起一些陈年旧事，有很多是关于你的，点点滴滴的涌进脑袋。便愈发不能成眠了。不过并无大碍，随它去吧。

　　一人孤身在外，切记保重身体。记得春节带男朋友回来，你母亲说她想看看未来的女婿。告诉他别买礼物，带张嘴就好。

　　父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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